妈妈讲给我的故事(十一)
文/全家福(吉林)
自从娄家场院被大火烧了以后,算卦先生王振帮的名声大震。四乡八屯的人们都知道了小扎子屯有个知名的阴阳先生,所以王振帮先生也不用四处游荡,自己出去找活给人家看风水算卦了。虽然这地方屯落稀少,但还是有人来请王振帮先生看房宅、看坟地、算卦求事什么的。
四六年春天四月份,农户门都在选种子,往地里运送农家肥,准备春耕生产。去年水分充足,所以大多种地户收成还是不错的。二弟王振民带着三弟王振兴去给娄财主家做长工了。这天傍晚十分,家住图牧吉镇的包氏兄弟俩来到王振帮先生家里。
小发子给来人沏上了香茶。这里大多是蒙属人,都喜欢喝红茶。在彰武县时,小发子给打点着果子铺。搬迁扎赉特旗时,王志老先生不准备带着小发子来的,可小发子直意要跟着来。没办法,这么多年的感情,王老先生也就同意了。这里人烟稀少,果子店无法开张,以后看看再说吧。
年龄稍大一些的来人说:“王先生,今天我们哥俩来求您来了。我父亲叫包有财,我叫包海,他是我弟弟叫包河。是这样的王先生,昨天晚上,我家驴圈门不知道怎么就开了。一共有十四头驴,我父亲早晨起来看到驴都跑了出来,就把驴又赶回驴舍,可这驴就少了四只。吃完早饭,伙计们都出去找驴。都想这驴也就在附近,能跑哪去,丢不了。可是整个屯子包括四面田野,也没有看见我家的驴。我父亲就让大家骑着马向四外屯落去找。可是都找遍了,也没有人看见我家的这几头驴。我父亲急的够呛,我们就想起了您。父亲马上让我来找您,求您给算算我家的驴跑哪里去了。看看是否还能找到,卦钱该多少就多少,快给算算吧。”
王振帮先生笑呵呵地说:“好的,莫急。”然后把桌子放在炕上,拿了纸笔和三枚铜钱。铜钱仍然是顺治、康熙和乾隆。包海把铜钱放入手心,然后双手合十摇晃几下,松手铜钱落在桌面上。王振帮先生用笔记好字与背,共计摇了三次,然后报上生辰八字。王先生开始用六爻给批八字,包海、包河在等候着。
大约二十分钟左右,王振帮先生放下笔。包海、包河看王先生算完了,忙问王先生怎么样。王先生笑呵的说:“没事!从卦面上看,你家的驴是让人给牵走的。”包海、包河就是一惊!“是啊,王先生!那还能找到吗?”王先生一边卷烟,一边说:“能找到,放心吧!偷你家驴这个人,卦中显示对你家特别熟悉。在你家南面住,大约二十里左右。其它的我就不能多说了。”
包海、包河是又惊又喜。能吗?王先生怎么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包海问:“王先生,您就告诉我我们怎么找才能把我家的驴找回来啊!”王先生吸了一口烟,然后说:“明天你起早向东北方向出发,大约八十里,应该是泰来县城。中午十点到十一点之前去一下集市,你自然就看到偷你家驴的人正在那里卖驴肉。怎么的还有三头活驴可以牵回来的。”
包海、包河听的是目瞪口呆。哥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在想怎么会是这样?这个人是谁?哥俩心中也都有了个目标,又问王先生:“如果我们真找到了偷驴的人,是否经官啊?”王先生说:“我看啊不必经官。把他领回来,让你父亲和你们哥俩商量着办,最好私下解决更好。”哥俩点头称是。付了卦钱,哥俩起身告辞。包海说:“王先生,等我们找回驴,我们哥俩一定会再来看您。”
包有财以为驴丢不了,自己跑出去的。可是今天所有人都出去找,怎么就没有呢?究竟是怎么回事?两个儿子去找王先生算卦了,等回来再说吧。这时,两个儿子骑着马进院了。看他俩的表情似乎有消息了。这时,包海、包河走进屋里。包有财忙问:“怎么样?王先生怎么说的?”二人坐下,就把王先生算卦的所有经过一五一十的给他讲来。包有财和老伴听着心里在想,难道是他把驴偷走了?
这爷仨个合计的目标是一样的。如果明天去集市上找到这个人,究竟是报不报官?王先生说的明白,最好带回来,咱们私下处理解决。包氏老夫人说:“报什么官啊?不许报官!咱们就私下自己解决!”包有财看了看老伴,又看了看两个儿子,似乎心有余悸。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只是点了点头:“那好吧!明天如果找到了这个人,就让他跟回来吧!咱们私下解决!”
第二天起早,包海、包河带着两个膀大腰粗的伙计,骑着马向泰来县奔驰。大约上午九点多钟,就到了泰来城里。包海以前来过几次,集市在哪里他是知道的。他让几个人都下了马牵着马走,让马也歇息一下。也就是十点左右,来到了集市。他让一个伙计牵着马,在集市外弄点草料把马喂一下,和包河还有另外一个伙计向集市内走去。
那时代的集市没有如今的集市那么繁华,但是人们还是不少的——推车的,担袋的,摆着各种民用货物小摊,叫卖着。他们边走边四面寻找着。当走到市场最繁华的中心地带,包河向前一指:“大哥你看!”包海向包河所指的方向看去,就见自己的大表哥张海清在那里卖着什么。围着很多人,感觉买卖特别兴隆的,他们紧走几步来到大表哥的摊位。
包海大声问到:“大哥,你卖的这是什么肉啊?”张海清说:“这是新鲜的驴肉!”他突然感觉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呢!他抬起头来一看,就是一愣,哑口无言了。这个人看着包海、包河,自己脸红了,显得十分尴尬。约有一分钟后才说:“表弟啊!是你们俩啊!等一下我开始收摊。”几个人也帮他收拾,然后就跟着他走出集市。大约走了二十分钟,来到了城郊的一处人家。
原来是这样的,这个人叫张海清。他母亲就是包海、包河的亲叔伯姑姑。张海清的父亲叫张云峰。清光绪年间,他独自一人闯关东来到图牧吉屯。张云峰身体威武高大,性格开朗,又特别吃苦耐劳,就被包有财的大伯看中了,就把自己的女儿包晓玲嫁给张云峰。婚后的张云峰、包晓玲夫妇勤劳俭朴善良,日子过得那可是真正的红红火火。
张云峰头脑特别灵活,经常买些马、牛、羊由家乡成帮成群的赶着去当时的黑龙江省府齐齐哈尔。去掉雇用赶牲口几个伙计工钱,也能赚上不少钱。张海清的母亲比包有财——她这个兄弟大十六岁。虽然是叔伯兄弟,但比亲兄弟还亲。包有财十八岁那年,姐姐包晓玲和姐夫张云峰就找人给他说媒,包括结婚费用和彩礼钱都是张云峰和包晓玲夫妻给出的。
包有财成家立业后,张云峰把收来的小一点的牛、马、羊不要一分钱送给包有财饲养繁殖。没过几年,包有财家的牲口就成帮成群了,张云峰收他家的牛马羊都给他高价,不挣他一分钱。就这样,年纪轻轻的包有财就成了远近闻名的有钱人了。可是包有财这个人,是属草爬子的,光吃不拉,只进不出。别说是外姓人了,就是自己家人求借甚难,吝啬至极。
一九三一年秋季,张云峰听人家说日本人已经占领了沈阳,很快就要占领东三省了。他心想如果日本人占领了东三省,我的买卖也就完了啊。趁着日本人还没到这里,我抓紧再多买一些牛马羊送到齐齐哈尔,挣上一笔就洗手不干了。他拿出家里的所有积蓄买了很多牛马羊,雇了十个伙计、分成三伙赶着牲口向齐齐哈尔进发。从家里出来后顺着草原走,牲口边走,边吃着干草挺好的。
第二天伙计们赶着牲口群来到泰来县北部,在往前走就是嫩江了。嫩江水还没有封冻,只有走大路在江桥上通过。大约离公路还有二百米距离时,从泰来方向来了几十辆军用卡车,车上是荷枪实弹的日本兵,可把张云峰等人吓坏了,急忙把牲口群圈过来,等日本人过去再说,突然行驶在最后的两辆卡车停了下来,几十个日本兵围拢过来依里哇啦的说着什么,谁也听不懂。
日本兵用手笔划着,大概意思是让他们把所有牲畜留下,你们赶紧都滚蛋,张云峰怎能愿意,他把全部家底都拿出来了,这些牲口归日本人了,这不是要他的命吗?他赶着牲口就往回走,几个日本兵过来用枪托砸向张云峰,时间不大,张云峰满身是血不醒人事了,日本人把所有牲口赶走了。几个伙计抬着张云峰,又惊又吓流着泪水往家里走去。
张云峰身受重伤躺在炕上是奄奄一息。但他的心里很明白,谁知道这日本人这么快就来到了这里。如果知道怎能买这些牲口去贩卖啊!这下把全部家底都陪进去了!张云峰越想越后悔,越想越生气。没过一个月,张云峰是含恨死去。其实那个时代通信落后,哪里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日本人来江桥是与马占山将军率领的东北军决战。
张云峰死去了,妻子包晓玲是悲痛欲绝。。活生生的人没了,所有积蓄没了,还欠了少许外债,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她每天是已泪洗面,忧心忡忡。不久身体就垮了,病患也随之而来。张海清为给母亲治病,是东挪西借,最后是求借无门,只好来找舅舅包有财,请舅舅借给他二十块大洋(银元)给母亲看病。可是,这个忘恩负义的舅舅没借分文。两年后,母亲包晓玲与世长辞了。
张海清是欲哭无泪,恨他这个舅舅包有财。他家住在图牧吉南面二十里的青龙山屯。自从母亲去逝后,他已经十三年没踏包有财的家门了。前几天他梦见了母亲,他就想起包有财这个老吝啬鬼。他家马驴成群了还不是我父母给的,我要偷他家的牲口杀了卖肉,出出这口怨气。就是你知道了又能咋样?这天夜里 他来到包家,进入驴圈牵了四头驴,然后放开圈门,骑着毛驴向泰来把兄弟家驶去。
张海清跟随着包海、包河回到包家,包有财是面红耳赤,知道自己不够仁慈,也没有怪罪这个外甥。只是酒肉招待,席间说了些反思之言,请小不了几岁的外甥给予原谅,两个表弟也是感觉父亲真的是太过分了,请表哥多多谅解才是,这人啊!就应该是走的正,行的端才好,永远不要忘恩负义,慈善为本,仁德为怀,堂堂正正,才会更好。
2021.0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