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径文学社作品(夕阳浅唱)
小品
书夫子剪影
唐孝璋
人物:书夫子:简称夫。
其妻:简称妻。
时间:一九九五年。
地址:南国某农村。
幕启:一间不随俗的堂屋,当中悬挂《气节高坚》的岁寒三友中堂画,两边的对联是:“授业浴情海,育人攀爱峰。”左首陈列着不同年限的“先进工作者”奖状镜框,还有一条通向内室的门。右首是通向厨房的门。堂中静悄悄的,堂中一切,染上一层金色的霞晖,时儿传来一两声催春鸟的叫声:“快快布谷!”
妻:(内声) 嗬起,嗬起, 嗬――起, 嗬起,嗬起,哪家的野鸡,把我的南瓜秧都啄出来了, 嗬起,嗬起。书夫子――书夫子!在家么?你也出来看一眼!(有顷)啊呀呀,一窝猪崽崽也出来了。(唤猪)啰啰,啰啰啰――嗬起,嗬起,进去,进去。(传来关猪声)
台上依旧寂静无声,依然传来催春鸟的叫声:“快快布谷!”
妻:(汗涔涔急上)书夫子,书夫子,你哑口了,我好替你准备落气纸。你呀,整天摸着本书,家里的事全冒管。读书,教书,手不离书,书不离手,难怪别人叫你作“书夫子”,咯个“书夫子”的亚号,硬是安得死了洋火。(见状)人呢?(放下猪菜篮子)咯只三脚猫,又去哪里搓尸捞魂去了!(推门)只怕又是搞家访去了!(掏出钥匙开门)嘿,里面有人,还搭了倒锁,他爹,书夫子,书――夫子――嘿,硬是哑了口了,快去买落气炮仗。(再启锁)硬是反锁了,里面有人。(提过一只火桶,登上火桶一看)啊呀呀,全靠这门上还有个互窗,书夫子呀,书夫子。大天黄半日,你反锁了门,是在做黄花女,还是在偷野老婆。(气极,一不小心从火桶上跌下来,立时爬起,边揉痛处边捶门)哎哟,快开门啰――书夫子……
夫:(开门,不知所云)开门做什么?我正在备课,这思路全给你打乱了。(复又进门)
妻:(跛着脚进房,把书夫子拖出来)你还说我做什么?我的脚差点跌断了,哎哟!(揉痛处)
夫:(一手拿笔,一手拿教案本)哎呀,我在房里,你喊一声就行了,何必爬到火桶上去,跌成这个样子。
妻:我何只喊一声,只差没打锣了。
夫:(关切地)跌伤哪里?我给你揉一揉吧,(发现妻子还拖住自己的手)哎呀,梅兰,青天白日,咯样拖拖扯扯的,人家看见,影响不好。(挣脱妻子拖住的手)
妻:影响不好?我又冒是拖野老公,有什么影响不好?你我结婚三十多年了,生了八个孩子,老夫老妻,还有什么影响不好啰。若是那个烂口烂牙床的讲空话,我提起鞋巴掌打肿他的嘴巴,打掉他的牙,我偏要拖!(又把书夫子拖住)
夫:(摇头塞耳)啊呀呀,怎么讲得这么难听,快六十岁的人了,开口野老婆,闭口野老公,出言粗鄙,没完没了,怪不得人家给你取个“万籽团”的亚号!(央求)松手吧!(更加尴尬)各样拖拖扯扯,让孩子们看见了,也不雅观咧。
妻:什么野关,真关的,你整天在家,连窝猪崽都不去关一下,还好意思说你也关,我不也关的。书夫子,你去看看那几蔸南瓜秧,尺多长了――
夫:好好好,我的万籽团哎,这么没完没了的,我的耳朵都差点被震聋了。南瓜秧有什么好看的,我也快六十岁的人了,难道还没见过南瓜秧?(慢条斯礼地)不过南瓜嘛,属藤本植物,其花、其茎、其实均可吃,味道鲜美,尤其营养丰富,含大量淀粉……
妻:谁听你讲课?还讲什么营养丰富,藤本植物,其花其实,如何八比,咯又不是上课。书夫子,你去看看,全被鸡啄出来了,还含什么淀粉罗,快被日头晒干了。
夫:好好好,你去――
妻:南瓜秧晒干了,你还说“好好好”,你怕是教书教得蒙了场。书夫子,你真没良心!
夫: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可趁早去补一下蔸。好容易才盼到个星期天,我也好趁早备好课,明天星期一第一节就是我的课。
妻:你呀,一回到家就是备课,早也是备课,晚也是备课,春工忙月,星期日的大天黄半日,你闩起门,还是要备课,几个教书的像你这个样子?
夫:若不是这样,这几年的先进工作者又何能评得上?学生的统考成绩又何能连续排在学区第一?
妻:(突然地)哎呀,那被鸡啄出来的南瓜秧还不赶快去安好蔸,只怕要晒干了。书夫子,我没有空听你夸法术了。(拔腿急下)
夫:(对着她的背影,拱手)我也没有时间听你的万籽团炮响呢。(如释重负一般)趁早。(又是一声催春鸟叫:“快快布谷!”)我要抓紧时间把明天的课试教一下。(如临其境)上课,上课了,快进教室,快点,快点,坐好,坐好!(拿着教案,郑重地整好衣冠仪表,走进教室)上课…(还礼)……看哪个坐得好些,啊,嗯,小云坐得最好,小春,你的书呢?对了,放在书桌的左角上……对,对,对了……小雄,你的笔还没拿出来。快,抓紧时间,对,对了……坐好,安静下来。上次,我们讲了分数的加法,请问,分母不同的分数相加,首先应该怎样?(陶然)请大家想想,能回答的请举手!(巡视)…啊,只有两个同学不敢举手了…哎,全都举手了。现在请小春同学回答。(认真聆听,微笑示意)呃,(频频地点头)对……对了。小春同学回答得很好!(计分)计九十五分,现在请大家打开书,讲新课了。
(其妻梅兰走进堂屋,入厨房,复上)
夫:怎么搞的,才复习了旧课,新课还没讲,就有人冲进冲出,怎么讲课?怕还是整了风再讲,请快坐下。
(其妻提猪菜欲进厨房)
夫:(拦住梅兰)请快坐下,用心听课,要不――
妻:要不怎样?要不赶快去煮猪食,猪崽崽就要造反了。
夫:(如梦初醒)啊!是你?我还以为是我的学生呢,谁料是你?
妻:你呀,三十多年来,教书教癫了。
夫:若不是我教书教癫了,我怎能评上小学高级教师?你又怎能转为城镇户口?
妻:快莫讲转城镇户口的事了,当初一九八六年,孩子们的户口又不转,单单转了我的。天生只有爹一世,没有崽一代的,吃了你好大的亏。
夫:(自然地)通过历史考验,我当时不给八个孩子转户口是绝对正确的。现在国家已不供应国家粮了,大家都吃高价粮。如果当时你们九娘崽都转了户口,现在靠我一个人的工资怎能养活全家?可现在八个孩子都有田土,这吃的就不用愁了。这说明我有先见之明,换句现代化的时髦话说,这叫做我有超前意识。你懂么?这超前意识懂么?所谓“超前”即是超乎当前或是超乎眼下,目下,干脆就是现在,这“意识”怎么讲呢?简单通俗一点,就是“想法”吧,对,意识便是“想法”,这种讲法最通俗了。所以“超前意识”就是“超乎当前的想法。”也就是说……
妻:(不耐烦地)悔你娘的过,快莫念咯本背时的经了,今天你还来当书讲,当课上,谁愿听你的。那年我左劝右劝,你死都不肯给孩子转国家粮,左一句“种田为大本”右一句“生意眼前光”。三天六夜,两句现活,鹅巴腿都
斢不脱,硬是不给孩子转国家粮。后来见人家转了户口的,招的招干,招的招工,去年又去给孩子买了个户口,倒出了三四千块。我说你是傻得吃谷种,当初给你看你不看,去年又去讨来看。还说你有“捞钱意识”,实际上你这是“亏钱意识”。
夫:那买户口也不是我的本意,这纯粹是处于“崽大爹难作”,还有你这个“万籽团”,从天光讲到天黑,从天黑又讲到天光,没完没了,万籽团响得个不停不歇,烟包冲天,叫我怎么敌得起呢。明明是你想看得要命,还讲是我去讨来看。这硬是黑白颠倒。
妻:(转念)哎,书夫子,如今招工的事怕也是观阵时候了,就跟打仗一样,要及时观着阵势,要不就会打败仗,也跟干塘一样,你不去塘边观阵,恐怕连碎米虾公也捡不到一个。
夫:啊呀呀,什么关键时刻也讲成观阵时刻,超前意识就讲成捞钱意识,我那么给你解释了你还讲错,你硬是个教不变的。这“关键时刻”(认真地)按《辞源》所讲:“关,同关键:①锁门的工具,引申指最紧要之处。②比喻事物的机要处。关,键都可做门闩解释,为至关重要的部件,举个简单的生活事例,就跟拉电灯开关一样,不开就关,不关就开,至关重要,并言其时值之短暂。
妻:你又讲起书来了,我是说,你该勤“上去”一点,是该请几天假“上去”打听一下了。
夫:你讲得好轻松,请个假,而且一张口就是请几天假,耽误了学生的课,我过意不去啊!(一字一顿)老师上课,无异于母亲喂奶。你是带过孩子的,而且连生八胎,落地成人,可说是带孩子的里手,可说是带孩子的专家,哎,带崽专家,我问你,你说能不能让孩子几天不吃奶?
妻:好,我一个农村妇女,哪讲得过教书先生啰?反正我提醒了,信不信随你啦。
夫:前次我到上面一转,有关领导都答复得很好,恐怕没有问题了。
妻:(焦急地)听说赵校长的四儿子、钱校长的六女儿、孙主任的五儿子、李书记的三媳妇、周师傅的外甥女、吴司机的干儿子前天都上县去办招工手续去了。我家孩子招工的事就全无一点动静,只怕有几分落壳了。老话一句:早去三天有戏看,迟去三天拆戏台。书夫子,大意不得,等人家办完招工手续上班之后,已是水过三坵田,拆了戏台了。
夫:(十分突然,有点紧张)他们去上面办手续,是什么时候宣布的,我怎么不知道?
妻:书夫子,你咯只井底麻拐(青蛙),不晓得的事多得很哩。好呷的,人家呷了进去又屙了出来,你都不知道。如今的事还要宣布?不要宣布,人家也早就打起铜锣喊开了。如今办事,讲不得客气,先下手为强。(比划送礼)我早就说了,舍不得笼里鸡,收不到山头鸟。
夫:咯样的事,(比划送礼,生气地)我死也作不出来。
妻:可人家赵校长、钱校长、孙主任、李老师、周师傅、吴司机上城走动,三天两次,鸡鸭鱼肉,高级礼品,名贵药材,稀奇土产,象提庆寿筛一样。你呀,尿都胀不动,从早到晚,备课上课,批改作业,家庭访问,业务进修,把学生培养得花泼泼的。只怕是做一世的媒,老了自己的崽。到头来定然是木匠人家没櫈坐,砖匠师傅住茅棚。
夫:我不是也到过上面一次么?
妻:可你上去是空手捞骚,我叫你把家里现成的家鸡蛋提去,你都不肯,这么空口讲空话,何讲得出一点油水啰?
夫:(不满)这么做,明明是去行贿,是拖革命领导干部下水。中央三申五令反腐倡廉。我作为一个共产党员、人民教师,敢不与党中央保持一致?谁敢这么胆大包天?再说,现在组织上正搞廉政建设,所有这些干部都讲原则,按政策办事,谁敢乱来?那次,我接触过的领导,都异口同声地答复我(认真复述,极力模仿)孟老师,请您老放心(着意强调“您老”二字)。这“您老”二字,你懂不懂?就是“您老人家”的意思。这个“您”字是“你”的尊称,你听听,这“您”字是“你”字下面加个“心”字,读音与“你”也不同。(认真地念)你听“您”“你”不同吧,前者是后鼻音,后者前鼻音。那么,我是着意听出他是用这个“您”字的(得意地)。如果是你上去,那是绝对听不出来的,这牵涉到人的素质问题――
妻:书夫子,短讲一点啰。
夫:好好好,那就“闲话休提,言归正传”,他说,孟老师请您老放心,我们一定按照上面的政策办事,在可能情况下,我们一定尽量照顾您们这些老同志,您们这些老同志是有功之臣,享受一点组织照顾,也当之无愧。你听听,这些领导讲得何等恳切?这段话总共七十四个字,先以呼告的修辞手法开头,万分亲切,激起对方一种自豪感,从而对呼告者产生无比的信赖!接着以表尊称的“您”字冠首,连上一个“老”字,可见教师的社会地位大大地提高了。紧接着以“放心”二字作恳切的表态,干脆利落,简洁明朗,毫不含糊,令人有六月渴汉饮冰之感,好不舒畅,同时也体现了领导办事认真,态度诚恳。梅兰,这“放心”二字,用官场的时髦说法,叫做“定心丸”。梅兰,在孩子的招工问题上,我自从吃了这颗“定心丸”之后,我是十二个放心的,十拿九稳把握百分之百。你想想,我家八个孩子,七个农村户口无一个招工,一片空白,就是铁石心肠的人见了,也会同情。以下连用两个“我们”表达了领导干部按政策办事的决心和关心老同志的诚恳态度。最后再用两个“您们”作结束,重点强调了这次招工,我们享受一点照顾也理所当然。
妻:你还只得句空话,可人家已经去办手续去了。
夫:(纯乎陶然欲醉)尤其是我们的教委主任,讲的全是肺腑之言,就是你咯个文扮武腔的万籽团听了,也会被感动。
妻:我说他爹呀,空口讲空话,总是准不了数的。我们妇道人家去求神拜佛,也要烧纸栽香,就连普渡众生的观音菩萨,不烧几张纸也打卦不转,也显不了神通,我看还是去意思意思一下稳靠一点。
夫:(有气)啊呀,越讲越远了,若是搞文化大革命,你咯句话就大成问题。你把我们共产党的领导干部比做泥塑木雕的菩萨,那还了得?(不寒而栗)起马可分析你个一二三点,斗争你个七八九十场能了案,也算你的运气太好了。(关切地)梅兰,今后说话要小心一点,当时刻注意,千万要记住“祸从口出”这句千古名言。我是个有亲身体验的人,才知道粑粑是米舂的。
妻:照你说,孩子的招工,你是蛮有把握的了。
夫:那当然,我还把握十足呢。你急什么啰,听我慢慢说来。那次到县里找了各级领导,我也注意了人情交往。你知道,我平素抽的是什么烟?
妻:不是“老司城”,就是“红嘴鸟”。
夫:可我那次上城找领导,撒的烟又是什么牌子?你知道么?
妻:我怎么知道?
夫:(神气十足)我撒的全是“白沙”。我亲眼见过排在我前面那个去找领导的递过一根“古湘”(绘声绘色)。那领导说:谢谢,我不会抽烟。答复问题自然是生硬、冷淡,脸上都没有一点表情。可轮到我了,我大大方方地亮出白沙烟的烟盒,顺便抽出一支,递了过去,且说:请抽烟。那领导说我不会抽烟,平素抽一两支,也是抽着玩的。我说,烟是当不得饭的,只能抽着玩。于是他接了烟,我用打火机给他点上。凭着他那弹烟灰、拿烟、吐烟圈的姿势看来,天啦,老烟客。他吸一口烟,可吐七个烟圈,十分精当的技巧,非同一般,老手!足足三支烟的时间,我详细地反映了我的情况,察颜观色,他是十分重视的,还作了扼要的记录。最后,他答复说:根据你反映的情况,如果属实,完全符合招工的照顾政策。我说,如果有半句假话,我宁愿受处分。(得意地)临走时,他还起身送我到办公室门口,还特意和我握手道别。梅兰,其中重要而又重要的一点,这些领导,有些还是我的学生。
妻:学生?当初文化革命,打你的反革命的工宣队长还不也是你的学生。
夫:常言说,彼一时,此一时,彼此有别嘛。这次孩子的招工,我是有十足把握的。
妻:可为什么我们学区单单我家的孩子没有通知上去办手续呢,听说吴司机的干儿子本来不符合招工条件,全凭上级领导打招呼,才发的招工通知的。
夫:这不可能,谁敢违反政策?不符合条件的也招了工,这种作法严重违反党的政策,影响领导的威信,上级领导是决不会这么作的。你听谁说的,切莫听见风声,就说是来了雨点,甚而说是周身都淋湿了,你刚才说的却是听说的,梅兰,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切记不要信谣传谣。
妻:我知道你是个被文化大革命整怕了的人,可这些,是吴司机的爱人对我说的,说他干儿子昨天就上去搞招工体检去了,难道还有假?
夫:管他是真是假,总不能出自我们的口。梅兰,为了子孙后代,别再惹麻烦了吧!(无限感慨地)若不是托邓小平同志的鸿福,我还能再立讲台么?记得当年被开除回家,交群众监督劳动改造的日子,故人相见,似若路人,有谁敢向你问寒问暖?有谁敢和你扪心交谈?人,在经过一番纠折之后,谁不珍惜这安安稳稳的日子?如今这大好形势,我已是心满意足了。除了努力工作以报效共产党的再造之恩之外,我已是别无他求的了。
妻:这个我全懂,我是说,为了孩子招工的事,你该勤上去走动走动,免得“水过三田”“生米煮成了熟饭”,费力也是枉然!
夫:唉,勤上去有什么用?合了政策,不去也行,不合政策,去也无用。反正按政策办事,梅兰,我们是靠政策吃饭的,你懂吗?
妻:只怕等他搞了体检,出了榜,定了人,你再去撞破个天?如今的人,做事古怪得很,我总有点不放心。
夫:也许上级是分批搞的,等这批搞了体验之后,再通知下一批。你急也没用,总有一天会通知的。(后台传来猪的叫声)
妻:(一怔)啊,忘了煮猪食了。(急提竹篮入厨房)
夫:唉,咯个万籽团,好容易才歇了厂,万福万福(拱手)!请大家坐好,我刚才跟你师母讲家常去了,耽误了大家的上课时间,很对不起,我向大家作检讨(敬礼)。现在请大家坐好,同学们,坐好啊,现在我们继续上课……
(后台传来其妻和赵校长的对话)
“赵校长,去哪儿!”
“去给我儿子送行李!”
“招工啦?”
“招工啦,分在水利局!”
夫:真的就分工作啦,那就等第二批吧,没关系,我们继续上课。
(在书夫子的试教声中切光)
(本文源于唐孝璋文集《井底蛙声》。一九九五年秋写作)
作者简介
唐孝璋(1938- ),湖南省城步苗族自治县人,苗族,著名高中语文教师。1960年毕业于湖南师范大学中文系,长期从事教育工作。1998年退休,现年83岁。著有长篇小说《人生梦》(上、中、下)
(山径文学社肖殿群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