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园林六十家》系列作品
叶圭书与历下园(下篇)
侯林 侯环
济南作为自古以来的园林城市,美如罨画,然而,在历史的过程中却有不少园林湮灭无存,且府县志中亦无记载。许多年来,我们依据府县志和明清别集,深入发掘,索隐钩沉,写成《济南园林六十家》。今在风香历下推出,期与读者诸君共享。
漱玉泉
之三:叶圭书与历下园
叶圭书历下园,所见资料甚少。其中有道咸间诗人郑鸿的诗作最为难得。
郑鸿(1830——?)字伯臣,山东曲阜人。诸生。官中州司理。幼聪敏,好为诗古文辞。屡试未果,家贫,不得已出仕。奔走宦途数十年,吟咏不辍,自谓其诗瓣香王士禛。著有《怀雅堂诗存》。
书影:郑鸿《怀雅堂诗存》
郑鸿诗题《偕金抡甫邦才访历下园有序》,其序云:
“园在趵突泉東,先属蔣伯生明府因培,後归徐樹人先生宗干,今歸葉芸士剌史圭书,皆前历城令也。芸士遷濟寧刺史,园遂無人居留,一老仆守焉。”
称园之先后主人“皆前历城令”,不确,叶圭书为前历城令,蒋因培、徐宗干均未任历城知县。
据郑鸿《怀雅堂诗存》,郑鸿此诗作于辛亥即清咸丰元(1851),此时叶圭书刚刚升为济宁直隶州知州。山东鲁西南烽火不息,水旱连绵,叶圭书日夜不息,在济宁视事,无暇回济,因之“园遂無人居留,一老仆守焉”。然而,郑鸿与其友人却亲见了历下园的绮丽风姿。我们且看这首诗:
尚志堂
城西有名园,闻之愁未見。
今朝乘兴來,如客新謀面。
到门不叩关,迤逦入深院。
清泠聞水聲,飛泉噴雪濺。
虛亭閴無人,玻璃开六扇。
吟眺抱山堂,佛山青一片。
迴廊宛转通,粉壁詩題徧。
主人久不來,當簷蛛網缠。
憶昔集名流,飛觴開清宴。
手跡尚依然,撫摹渾忘倦(园中多刘石庵、梁山舟、阮芸臺、孫淵如、郭蘭石诸先生手跡詩碣)。
空庭老梅開,窈窕如閨嫒。
清馥無人知,風流讓君擅。
攀條折一枝,瘦影手中颤。
落日歸來迟,欲去轉留恋。
(清光绪三十一年刻本《怀雅堂诗存》卷一)
书影:郑鸿《偕金抡甫邦才访历下园有序》诗
“城西有名园,闻之愁未見”,可知燕园即历下园在当时的省城名气颇大。主人不在,故“到门不叩关,迤逦入深院”,一个“深”字,足见园林之阔大深远。
“清泠聞水聲,飛泉噴雪濺”,则说明金线、漱玉诸泉水况良好,水声悦耳,飞溅如雪。
而虚亭,饭松亭是也,是主人招待高朋佳侣的饮宴雅聚之所。有“现代化”之玻璃窗,开有六扇。
在昔日最为风雅之抱山堂里,诗人眼观佛山云岚,禁不住诗兴大发。
历下园里,回廊宛转,粉白墙壁上题满了诗作,只是主人叶圭书先生久未归来,屋檐上都缠上了蜘蛛网。
诗人怀想当年,这里曾经是名流聚集,群贤雅会,清宴常开,传杯行酒。今天,那些个名士达官的手迹诗碣依然历历在目,令人一遍遍地观赏,竟然完全忘记了疲倦。
“园中多刘石庵、梁山舟、阮芸臺、孫淵如、郭蘭石诸先生手跡詩碣”,明眼人一眼便知,这是一个“超豪华”的书法家、学者兼高官的豪华阵容,现一一述之:
刘石庵(刘墉)、黄钺已如上述(参见《徐宗干与燕园》)。
梁山舟,即梁同书,号山舟。乾隆间大学士梁诗正之子,官侍讲学士。《清史稿》称其:“好书出天性,十二岁能为擘窠大书,初法颜柳,中年用米法,七十后乃变化,名满天下,求书者纸日数束,日本、琉球皆重之。”(《清史稿》卷五百三梁同书传)《清史列传》则称其:“纯任自然,为当世独绝。”(《清史列传卷七十二梁同书》)
梁同书书法
阮芸薹,即阮元,嘉庆间官体仁阁大学士,他“身历乾、嘉文物鼎盛之时,主持风会数十年,海内学者尊为山斗焉。”(《清史稿卷三百六十四阮元传》)
孙渊如,即孙星衍,著名学者。嘉庆间官山东督粮道,署布政使。《清史稿》本传称其:“博极群书,勤于著述,又好聚书……金石文字,靡不考其原委。
郭兰石,郭尚先是也,道光间侍讲学士、光禄寺卿。《清史列传》本传称其:“工书法,尝为仁宗所赏识,四方求书者无虚日。高丽、日本争相购致。”《清画家诗史》称其:“得唐人《砖塔铭》之神髓。”(《清画家诗史》己下·郭尚先)。
郭兰石书法
名园,真不是虚的,单是这些国内超一流的名士题咏、题额等,便展示了其世所罕见的文化价值。
庭院里的老梅依然盛开着,她的美丽窈窕却犹如清纯的少女,只是其馥郁的清香无人所知,这样的风流只能留给主人叶圭书受用了。
最后,诗人说:太阳就要落山了,然仍迟迟不忍归去,正如我们的心情一样呢!
历下园(燕园)前主人徐宗干有诗,写他咸丰五年,曾经重来燕园,称当时燕园景致业已大不如前。(见前《徐宗干与燕园》)
然而,直至咸丰十年,叶圭书依然在济南居住,其间还到黄台山访问解鉴。说明他在咸丰五年之后,大概又对历下园作了一次修葺吧。
王贤仪《家言随记》卷一《阅历偶谈》中,有其子王锺霖关于叶圭书事迹的一段注语:
咸丰五年五月,发逆陷江西义宁州,沧洲叶梅生刺史济英合家殉于署……叶芸士廉访圭书,壬辰孝廉,为梅生先生从子,向言及此。
余长女字于金氏表侄,为慈华表兄三子,未成婚而死,继娶芸士廉访之女。
叶圭书将女儿嫁在济南,盖有常住落户之意也。
书影:王贤仪《家言随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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