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吟弥河源》是许法忠老师的诗集,分八辑,依次是《九山放歌》《河畔寻芳》《少年学诗》《醺后梦呓》《乡野采风》《奉命糗诗》《校园短笛》《致敬丰碑》,基本反映了作者到目前为止的诗歌创作全貌。
综观许法忠的诗歌,一个最大特点就是真,不做作。许法忠是土生土长的九山人,质朴憨厚、真诚善良的个性,赋予他的诗歌一种平民化倾向。他的诗,总是直指现实中的本质,情感真挚热烈,诗句平实明朗,绝不装腔作势,也不朦胧模糊,更不无病呻吟,故而,更能为读者接受,更能激起读者的共鸣。这是对时下玩高深、玩晦涩的诗歌潮流的反抗,也契合了古代诗歌的传统。
编订中国第一部诗歌总集的孔子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无邪”,一解为“纯正”,一解为“直”,我以为后者是妥当的。所谓“直”,即“诚”之意。顾随先生在《驼庵诗话》中,有段通俗的解读:“‘三百篇’是有什么喊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怎样说就怎样说。古人诗是如此,后人诗有意避俗免弱,便不真。真就是人情味。”
以此对照许法忠诗歌,恰如顾随所言,诚挚自然,不假修饰,具有人情味,又语言晓畅,明白易懂,犹如穿堂之风,充溢着明亮简洁的坦荡感。
在《红香椿》结尾,他写道:
乘兴春游的城里人,
想起了头刀绿韭菜,
想起了顶花带刺的黄瓜,
想起了刚过门的新媳妇……
不由地、不停地,
吧唧着嘴巴。
比拟明白如话,却贴切逼真。不独他的现代诗如此,他的古体诗也一样贯彻平民意识,让人看得懂,理解透。
他的《初游沂山》之二,全诗如下:
主峰巍巍脉绵绵,
弥水凿穿万座山。
山懂民心披绿衣,
水晓人意绕梯田。
一坡红杏喜迎客,
两岸麦黄笑吻镰。
山水有情人有志,
汗滴润香丰收年。
这是他《少年学诗》中的一首,属于他的早期创作。虽略显稚嫩,但已经看出许法忠追求通俗化、平民化诗歌创作的影子。这些年,他始终脚踏实地,从身边事、身边人、身边景出发,寻觅诗歌题材,采用大众熟悉的意象,写出了大量念着顺口、听着爽耳、表现明了的灵动诗歌,飞入了寻常百姓家。
《农家女和娘》就是很典型的一首,全诗870字,限于篇幅,仅引前面一节:
凄厉的寒风掠过沂山,
凝滞了弥河之源。
临朐九山一道细小的皱褶里,
在女儿攀比的啼哭中,
您捂着胸口跑了左邻右舍,
借钱买来“英雄”牌钢笔送到校园,
我攥着带有您体温的钢笔,
飞进教室,
书写作业展读书卷。
您背过脸去自言自语:
富养女穷养男,
再穷再苦也不让女儿被人可怜。
您读懂了女儿眼神里的渴盼,
在哮喘中飞针走线,
绣花,绣花,
从白天到夜晚,
从镇抽纱站换回一小叠钱,
又到商店换来那条鲜红的纱巾。
那条轻柔的纱巾,
不,那面圣洁母爱的旗帜
飘扬着,
扮靓了我幸福的小脸,
绚丽了我懵懂的少年!
娘,
在父亲进城打工被欺诈,
在弟弟“超生”遭罚款,
在自己有病干不了农活……
在屋漏偏遭连阴雨的日子,
为了圆女儿心中的教师梦,
您没有穿一件新衣裳——
整整十七年。
许法忠对家乡有一种偏执般的深厚热爱,家乡的山,家乡的水,家乡的人,甚至家乡的一花一草,都埋藏在他的心灵深处,牵动着他的诗情,灵感袭来,就变成了一首首赞美家乡的诗篇。
他的《五彩九山之歌》分人文篇、产业篇、民生篇、旅游篇和展望篇,洋洋洒洒六千余言,若没有对家乡的大爱,没有对家乡林林总总各方面情况的细致把握,无论如何,做不出如此激情满怀的佳作。我最喜欢人文篇,他用四部分一千六百字,浓缩了九山的历史,字里行间蕴含着深情。
在第一部分,他写道:
邑南重镇,沧海桑田,
胼手砥足,薪火相传。
齐风鲁韵碰撞交融,
仁义智信蔚成大观。
东岸头洞群遗留下的烟灰化石,
是20万年前古人取火的证件;
齐长城在崇山峻岭中起伏蜿蜒,
铜陵关、紫草关、聚粮关,
就是一片片苍黄的断简,
铭刻着齐国争霸的枪戟盾剑;
付兴村出土的齐刀币,
刘家峪面世的青铜戈……
演绎东周时期的九山
齐鲁商贸的双赢,
边关厮杀的凶残。
齐莒古道上的银杏树,
伫立千年风霜雪雨,
依旧风姿卓然;
宋王庄七百多岁的国槐,
怀“抱”小叶朴树,
同株异树演绎世间奇观;
明朝古碑《喜雨碑记》,
记载着先人敬神祈雨的盛典;
耸入蓝天的聚粮崮,
断碑残垣见证藏宝盗宝传奇,
凿山造隘以绝匪患的史秉直,
并未消逝在历史的云烟;
张良墓上的累累弹孔条条刀痕,
犹如东北军两千官兵,
在发出抗击日伪的呐喊,
悬崖上下依稀可见的磷磷白骨
映对青天白日,
悲壮浩气直冲霄汉。
许法忠热衷乡土历史研究,严谨认真考证了家乡的前世今生,在用史志形式详尽留存资料外,还尝试用诗歌弘扬历史、传承优秀传统文化,其苦心孤诣的努力,铭刻进读者的心田,滋养着读者的心灵,功莫大焉。
这部诗集中,专设《致敬丰碑》一辑,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地处宋家王庄村南的淌水崖水库,是20世纪70年代,在仅有一万元资金的情况下,九山人民历时六年零八个月建成的高峡平湖,享有“世界石砌连拱第一坝”美誉,由此孕育形成的“同心同德、艰苦奋斗、自强不息、开拓创新”的淌水崖水库精神,成为砥砺后人拼搏奋进的精神力量。
作为有强烈责任感的教师作家,许法忠必然会把手中的笔深入到淌水崖水库,倾情讴歌淌水崖水库精神,传递满满的正能量。
在《矗立在齐长城内的丰碑》中,他抒写道:
哦,淌水崖石坝,
矗立豪放诗的雄奇,
蓄满婉约词的柔美!
哦,淌水崖水库,
十个拱坝、十一个支墩的雄伟,
连同坝后水电站,
让天堑变通途的坝上曲拱桥……
那成百上千的作者,
无论是著名的、知名的前辈,
还是户籍科里才能查到的无名小辈,
都将永载沂山弥水的诗人协会,
偕沂山同寿,
和平湖媲美。
除了自己的五首致敬诗歌外,他还收集、附录了25首《淌水崖水库工地诗歌》,用生动史料,感人事例,教育后人,激励来者,这体现了许法忠的良苦用心。
近年来,许法忠的诗歌创作更加自如,更加洒脱,举凡生活、工作中触动心弦的人与事,都被他信手拈来,化为韵味无穷、内涵丰厚的诗歌。
2020年12月1日,他作于朐城寓所的《入冬银杏树》:
根,在地下交织;
手,于云中相握。
三百六十个日夜的积蕴,
羽化纷飞的金黄蝴蝶。
瀑布的旋律,
朝阳的颜色,
在微煦西风的伴奏中,
飘飘洒洒成秋恋之歌。
凄美,婉转,旁逸,飞升,
终于栖息母亲的被窝。
寂寞而不落寞,
呢喃往昔的光合。
叶落归根,适得其所。
相拥相连,静谧安卧。
聆听地下根的脉博。
2021年7月13日,他创作的《读〈苏轼传〉》:
诗文书画无不精,医药烹饪水利兴。
仕途坎坷屡遭贬,天纵才情旷世生。
宠辱不惊云舒卷,进退自如擅养性。
凡物可观时时美,履痕过处文脉盛。
掩卷仰首秋月夜,遥祭银河文曲星。
2021年9月5日中午,他作于路途中的《雨中车行岸青至瑞庄偶书(新韵)》:
雨洗秋山岚气萦,浊流北涌抑诗兴。
峡谷花伞一两朵,白练三叠赏瀑声。
可以说,“把无论精神的、肉体的所感用诗的形式表出,不管是深浅、大小、薄厚”(顾随语),已成为许法忠生活的重要内容,诗歌创作已经融进了他的生命。
黎巴嫩作家纪伯伦说:“诗是迷醉心怀的智慧。”相信含饴弄孙、将要迈入耳顺的许法忠,一定会凭借丰富的人生经验,用手中的生花妙笔,写出更多诗歌美篇,丰富读者的生活,迷醉读者的心怀,陶冶读者的灵魂。
我们期待着!
写于2021年9月15日,部分图片来自网络,特此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