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之十二:
峰山怒火
李良森
双乳山伏击战
日寇的战线愈拉愈长,后勤供应自然也就越来越紧张。军队的武器要补给,服装要补给,粮食也要补给。大到各个战区,中到各个师团、联队,小到大队、中队,乃至小队、伍曹,无不纷纷向上一级机关告急。其中最最重要,也是最为严重的当然是粮食。大日本帝国虽然富有,但为了实现它“大东亚共荣圈”的宏伟目标,多数钱财全都用于建造舰船和购置军火。随着战事的延伸,国力的消耗,甭说供应在国外进行“圣战”的军队,便是国内的老弱妇孺也是天天数着米粒过日子。为了避免前线的“皇军”饿肚子,导致战斗失利,乃至战争失败,他们便只好向中国的老百姓“借”粮了。
“大日本皇军”借粮很有办法,他们不用打借据,更不用点头哈腰说好话,甚至连口也不用开,只需用大枪和刺刀。那些个老百姓大多是固守田园、男耕女织的农民,但对鬼子的“三光”政策久有耳闻,对鬼子的淫威可谓闻风丧胆,哪敢拿着鸡蛋碰石头?
麦收刚过,“皇军”就在东平湖一带老百姓手里“借”到大批小麦。借水路运到平阴县城,很快又抽调、组织了六十余辆载重汽车,准备把小麦运到济南,待加工之后充作军粮。泰西军区接到这个情报,立即命令峰山大队:选择有利地形,伏击敌人的运粮车队。
既然是伏击,当然要在“伏”字上做文章。要把“伏”字这篇文章做好,关键就是军区命令上说的,要“选择有利地形”。宋大队长、张政委和郭参谋长研究之后,决定在归德以南到孝里铺之间这一段,择优而选。并由郭参谋长带领各连连长和二区队、八区队队长,去察看地形,选择伏击地点。
经过反复勘察、比较,觉着有两个地方比较理想。一是十一区境内的下巴朱庄,因为朱庄北山上有个小庙,加之山侧有灌木遮蔽,山下有青纱帐藏身,十分有利于设伏。但缺憾是这里距公路太远,战斗打响之后,兵力运动迟缓,不利发挥我军的快、猛之优势,当然也就很难做到速战速决。二是二区境内的双乳山。双乳山上不仅可以埋伏人马,就连其周围也有几个土丘可以设伏,而且双乳山下的公路西侧,恰恰又是一片刚刚秀齐穗子的高粱地,既可设伏,又可隐蔽运动兵力。但双乳山后边二里之遥便是翟庄据点,北去五六里地又是归德据点,往南六七里地便是石岗据点,一旦战斗打响,据点的敌人很快就能出动增援,给打伏击的部队造成夹击之势。虽然有利于我军的速战、速决,但这次战斗的目的不仅仅是袭击敌人的车队,还要夺回他们抢来的粮食,因此,就不能不考虑给清理战场和疏散人员留下相对充足的时间。
经过反复权衡利弊,觉着还是在地形有利于我、把握性比轻大的双乳山伏击敌人的运粮队。为了保险起见,大队决定另外组织打援部队,具体由张政委负责。其兵力部署为:一,命令二区中队埋伏在归德据点南面,战斗打响后用火力封锁据点,绝对不能让归德据点的敌人出来增援;二,抽调武器装备和战斗力都比较强的河西八区区中队过河参战,埋伏在石岗以北,于战斗打响后,阻止石岗据点的敌人北上增援;三,命令峰山大队四连,看死近在咫尺的翟庄据点,不仅绝对不能让据点内的一兵一卒出外增援,甚至据点的火力增援也要尽最大可能把它压下去。
宋大队长和郭参谋长共同率领峰山大队一连打主攻,袭击鬼子的汽车队。出发之前,宋大队长亲自做战斗动员:“同志们,我们中的大多数都是出身农民,对于农民兄弟的辛劳都有深刻的切身体会。农民兄弟一年到头,起早睡晚,累死累活,风里来雨里去,可到头来也不过打下三五斗粮食,掺糠掺菜还不够一家老小吃喝嚼裹。可日本鬼子一来,老百姓连这一点点粮食也保不住了。目前,我们的抗日战争已经进入相持阶段,鬼子的战线越拉越长,后勤供应越来越紧张。为了保证前线的粮食供给,日寇对我粮食产区进行疯狂的扫荡,大肆的掠夺。最近,他们就在东平湖一带的小麦产区,抢夺了上百万斤小麦,通过水路运到平阴后,再用汽车转运到济南。我们这次战斗的一个主要目的,就是要从鬼子手里夺回这些原本属于我们的粮食,截断他们的粮食运输线。这一仗,我们必须打好,必须打胜,打出我们的自信,打出我们峰山大队的威风来,振奋长请人民的抗日热情和决心。
经过十几里地的急行军,部队很快进入阵地。在郭参谋长的严格要求、监督下,于拂晓前在双乳山周围布下了一个严密的伏击圈:一排和机炮分队,分头埋伏在双乳山西北角之公路东侧的几个土堆上;二排埋伏在双乳山西南角之公路西侧的高粱地里;三排埋伏在双乳山西北角之公路西侧的一个大土堆及其周边的高粱地里。三个一组的石制地雷群,由各排负责埋设各自阵地前沿的公路路段,要求埋设精当,尽量做到天衣无缝。而且,为了准确把握出击时机,每组石雷群的引线,全都由各排排长亲自掌握,只等郭参谋长一声令下,便拉响引爆。同时,还要求战士们,事先一律将手榴弹盖揭开,步枪一律把刺刀上好。大队上下,干部战士,全都铆足了劲儿,准备打一场近战、恶战、白刃战!
一切箭在弦上,接下来便是等待的煎熬。
据情报说,敌人的车队可能在上午九点之前到达双乳山一带。可是,郭参谋长手里握着的怀表指针已经滑过十点,还没有看见敌人的影子,听到一点点汽车的声音。这时候,老天爷也好象故意凑热闹,把天空的云彩驱赶得一干二净,毒辣辣的日头就象往大地上喷火似的,将烤人的热浪一阵接一阵地扑向干渴的大地,送进密不透风的高粱地。从昨天夜间到现在,大家都还滴水未进,如果说刚才肚子里“咕咕”叫着要饭吃,那么现在却又让难耐的口渴折磨得浑身难受,嗓子眼里冒烟。郭参谋长拼命地忍着口渴,竭力克制着内心的焦灼。他十分清楚,战士们的战前情绪,对战机的把握和战斗力的发挥都将产生较大的影响。他更清楚指挥员的精神状态对战士们的影响,如果把心里的焦灼暴露出一点点,就会很快把这种情绪传染给周围的战士们。而且,那种风快传染开来的情绪,最终结果就不仅仅是单一的焦灼了。
突然,一排长声音轻轻却又异常兴奋地说:“参谋长,大路上有烟尘!”
果然,顺着大路往南看,五、六里地之外的下巴方向,正有一股烟尘往这边慢慢的滚动着。将耳朵贴在地堰上仔细听听,似乎也有一点点汽车马达的轰鸣声在耳底颤动。郭参谋长轻轻向左右命令说:“往后传。注意隐蔽!”
青纱帐里立即涨满气氛。
第一辆汽车过来了。汽车顶上只有四个鬼子兵。放它过去。
第二辆汽车上有二十多个鬼子兵,个个荷枪实弹,头戴锃明瓦亮的钢态,耀武扬威,旁若无人,就像在他们的演兵场上阅兵。
第三辆汽车也进入伏击圈。
“打!”郭参谋长的命令刚刚出口,手榴弹、地雷便接二连三地在敌群里开了花,机枪、步枪也一齐向敌人开了火。
大个子一排长拉响地雷之后,又接连投出四、五枚手榴弹,奋起一跃,打喊一声:“冲啊!”便一阵风似的带领全排战士冲向敌群,与敌人展开了白刃战。他一连刺死三个日本兵,可就在从最后一个被他刺死的鬼子身上拔刺刀的时候,被后边赶过来的一个鬼子刺中。
战士张连第见排长被鬼子刺中,怒火中烧,连枪口也来不及调,猛地扑上去,用右胳臂死死夹住那个鬼子兵的脑袋,乘势往外一甩,一下把那个鬼子兵甩出去四、五米远,紧跟着一个箭步窜上去,一刺刀结束了那个鬼子兵的性命。回头再看,一排长已经倒在血泊中,永远闭上了他的双眼。
经过将近一个小时的血肉拼搏,押车的二十四个鬼子兵,受伤两人,俘虏三人,逃跑一人,其余的全部被我击毙。
经过简短讯问,发现那个逃跑的鬼子,竟然是这个小队的队长。宋大队长问:“那个鬼子朝那个方向跑了?”有人说,往北,大概是投奔归德据点去了。二排长提议要追。宋大队长颇为自信地说:"命令一排二班,爬上双乳山,一齐朝鬼子逃跑的归德方向开枪!”
二排长悄悄问参谋长:“参谋长,这是啥意思?”
郭参谋长说:“这还不明白?抓鬼子呗!”
“抓鬼子咋不派人去追?”
“派人去追?那这边的十三汽车麦子谁来运?你放心,大队长自有妙计,赶紧安排你们二排做好周围警戒,周围村庄的乡亲很快就要来运麦子了!”
果然,他们的话音刚落,张政委就带着下巴、顾家道口、顾家小庄等村的群众,推着小车,挑着木桶,提着布口袋,“忽忽隆隆”的赶来运送缴获的小麦。
五、六万斤小麦刚刚运走一半,二区区中队队长李刚兴冲冲的跑到宋大队长面前:“报告宋大队长,二区区中队队长李刚,将日军俘虏一名押到。请指示。”
宋大队长有点兴奋地说:“果然抓到了?”
李刚兴奋非常:“听到这边的枪声,就知道有情况,我们就张开大网,等着瓮中捉鳖。没想到这家伙还是个小队长里!”
宋大队长夸赞说:“不错,到底是大名鼎鼎的李刚!”
李刚瞅瞅地上缴获的机枪、步枪、子弹、战刀,还有那十三两报废的汽车,不好意思地说:“还是县大队厉害,我们只是捡了一个顺手便宜啊!”
(中国工人出版社 2005年2月)
作者简介:
李良森,1946年生,1962年初中毕业回乡务农,1979年开始发表作品,1988年由农民调入县文化馆,曾任济南市作家协会副主席、长清区文联副主席、长清区政协副主席,出版长篇小说、报告文学、散文、特写等作品十余部。其中长篇小说《相思河》获济南市第五届“精品工程”奖、长篇小说《义和庄》获山东省第十届精神文明建设文艺“精品工程”奖、济南市第九届精神文明建设文艺“精品工程”特别奖和济南市第三届“泉城文艺奖”;长篇小说《燕儿燕儿快来吧》获第四届济南市“泉城文艺奖”和济南市十一届精神文明建设文艺“精品工程”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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