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聊专石横钢铁厂的日子里
文/王金龙(山东聊城)
近日整理父亲留下的遗物,从一个老相册中发现几张发黄的照片。仔细辨认,我看出是父亲当年在聊专石横钢铁厂的照片。父亲当时不到三十岁,正是意气风发的青壮年代。在钢铁厂建设工地、在炼钢炉旁都留下了他的身影。睹物思人,六十多年前在石横钢铁厂生活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一、肥城石横村
1958年,是全国大炼钢铁的年代。聊城专区因为没有矿山,所以,省里把泰安肥城钢铁厂筹建划给了聊城专区。父亲当时在寿张县政府工作,积极报名参加大炼钢铁,只身一人来到石横钢铁厂参加筹建。次年,钢铁厂逐步投产,父亲一年多没有回家,接到同村的同事回阳谷老家带来的消息,说是家里人奄奄一息,二妮得了水肿,快不行了。父亲急急忙忙赶回阳谷老家,一看母亲带着三个孩子,没吃没喝,病得病,倒得倒,确实生活不下去了,就下定决心带着全家人去石横钢铁厂。那时阳谷到泰安肥城隔着黄河,交通不便,要从阳谷出发先到聊城,然后到济南转火车再到泰安。
那年,我刚三岁多,第一次离开农村坐上大卡车,第一次见到火车。看到济南火车站的大洋楼和晚上亮如白昼的日光灯,吓得我哇哇直哭。历经辗转,我们姊妹三人随父母从家乡来到肥城石横钢铁厂。
肥城石横钢铁厂还在筹建中,没有住房,父亲在石横村租了一间房子。从老家出来,除了身上穿的和随身盖的,母亲没带任何东西来,只有一个洋瓷盆和一把铜勺子。刚到时,父亲带来一袋面粉,可把年把没见过米粮的母亲高兴坏了,洋瓷盆用来和面盛水,在墙角里支几块石头烧点麦草用勺子头煮糊糊給我们姊妹吃。这家房东见我们家孩子多又穷,就不愿意租房子,整天找事骂街,我们几个孩子都不敢出门。
母亲告诉了父亲,于是又换了一家。父亲后来告诉我,这次租的是尹家大院,一间西屋。屋里的顶棚和墙壁都被烟熏得黝黑,房梁上还泛着油腻的光。没有窗户,靠门口的墙上开了个三角洞,冬天就拿麦草堵上,关上门,屋里一片漆黑,只有从门底下的缝隙里透出光来。
屋里地上铺上豆颗麦草,就是睡觉的床铺了。我隐隐约约记得院子里有棵石榴树,夏天开得花火红火红。母亲很满意,不管怎样,大人孩子在一起,比起在老家每天出工翻地,完不成任务被开会插白旗批斗強多了。
在老家时,母亲出工劳动,二姐没人照看,她自己在地上长期吃盐碱土,再加上挨饿营养不良,得了水肿病,奄奄一息,母亲以为她不行了。来到这里,母亲每天用勺子头给她熬白糊糊喝。经过母亲的精心照料,过了一段时间,二姐的病竟慢慢地好了,算是捡了一条命。
在这间房子里住了一段时间,周围邻居才告诉我们,这个屋里刚刚死了一个老太太,当地没人租,所以房东才愿意租给我们外地人。父亲租房时知道,但当时租不到房,又怕母亲知道了害怕,沒敢告诉我们。
住在石横村最大的问题是吃水困难,半个村子只有一口水井,井深的看不到底。母亲用一个小铁桶,在提手上拴个重物,和九岁的大姐一起去井上打水。母亲在前面放绳,大姐在后面拽着,待到水满了两个人再一前一后拉起来,根本不敢往井下看。母亲用个木棍把小水桶抬上,让大姐走前面,母女俩抬回家来,一天两趟,这样才有水吃了。逢到下雨刮风,特别是冬天,井口周围都是冰凌,吃水更加困难。大姐讲,住在石横村里,为吃水受了不少罪。
为解决烧饭问题,母亲带着我们兄妹几个到山里大洼拾柴禾。大洼离村里很远,早上出门,过了晌午很晚才回来。母亲挎个篮子,领着我们在田间地头拾麦柞,秫秸,春天里还能挖些野菜,有时还能捡到半块地瓜、胡箩卜。拾柴禾姐姐是主力军,麦季、秋里还要拾庄稼,拉爬子,割草扫树叶,和母亲一起为过冬做准备。拾柴禾要早出晚归,带着菜团子,饿了就在地里吃几口,渴了就喝山下沟里、壕里的水。也许是喝了不干净的水,大姐得了伤寒病,村里有好几个得伤寒的孩子都死了,大姐在床上躺了好长时间,每到下午就发烧,牙齿咬得“咯咯”响,身上发抖。过了好多天,大姐头发都掉光了才慢慢好起来。
我那时小,外出时知道拉着母亲的衣角,到了地里遇到有蚂蚱的时候,就一古脑的满地跑着逮蚂蚱。青老扁是最好的,个头大又跑不快,一会儿就捉好几只,用草串起来,拿在手里很有获得战利品的感觉。母亲转眼看不到人了,就大声招呼我回来,怕人走丢了。串好的蚂蚱带回家来,母亲拿火给烧一下,金黄金黄的,把头一掐,蚂蚱肚子的肉就进口里了,童年吃 蚂蚱的味道永远那么美好,比起以后吃的山珍海味不知好上多少倍!
童年的有些记忆深刻而又新奇。那年的夏天,又随母亲到大洼拾柴禾,炙热的天气,烤的空气都有些发焦,娘几个走在无遮无盖的田间小路上,汗都出光了。我只嚷热得不行了,母亲拉着我的手说前面就有树荫了。突然,在眼前广渺的原野与远山之间,出现了象水一样漂浮景像,隐约还看见房屋人影,两个又红又圆象车轮一样的东西,从景像里转动着消失在远处的山峦里。我惊呆了,母亲却拉着我的手让我快走。这个景色是那样深刻而又清晰地留在了我童年的记忆里,以至于长大后时时回想起,后来才搞明白,大概是天热干燥形成的海市蜃楼现象吧。
那时的生活还是很困难的,供应的粮食少,大人孩子都吃不饱,春天里靠挖些野菜,夏天秋季靠拾些粮食来充饥,油水很少,一年到头更谈不上吃肉了。有一次与母亲一起去拾柴禾,路上要翻过一条大土沟,我看到沟底扔着几只白胖胖的小猪崽,那应该是母猪生产出来死掉的猪崽,我心想如果煮熟了吃该有多香啊!于是就又哭又闹非要把小猪崽捡回来不可,母亲费了很大的劲才把我拉走。以后很长时间里,一想起白白嫩嫩的小猪崽我就咽口水。
当时的山区里,狼还是比较多的,野外的养猪场白墙上,都画着醒目的大圆圈,说是狼怕圈不敢靠近,村里经常发生小羊、小猪被狼叼走的事情。那年夏天,天气特别的热,屋里没窗更热的象个蒸笼。母亲晚上就把我们几个安排睡在门口的石板上,下半夜天凉了再把我们抱回屋里。这天晚上天特别的黑,下半夜母亲把我和二姐抱进屋再出来喊大姐时,看见一只像大狗模样的动物正围着大姐身边转,母亲以为是只狗,就大声呵叱一声它就跑了。待到把大姐叫进屋里关上门,外面就传来邻居家大叫打狼的喊叫声,母亲这才知道那是一条狼。后来母亲告诉我们,如果再晚一会出去,也许大姐就被狼叼走了。
二、在钢铁厂
在石横村住了年把,后来就搬到钢铁厂里去住。那时没有正规的砖房,而是住在半地下的干打垒土房里。说是房子,实际就是在地面挖一个一人多深的大坑,四周砌上半尺高的土墙,用席和梁搭上屋顶的土窖。屋顶是个大斜坡,上面晒着拣来的菜叶和箩卜缨。记得那时我经常从这种土窖的后面爬上屋顶,就能用手够得到屋顶晒的萝卜和菜叶。
母亲把房前屋后的空地都利用起来,种上蔬菜、箩卜、蓖麻,这样就不愁没菜吃了。父亲找来一个别人丢弃的大缸,在周围打了眼,买了几只小兔子给我们饲养。姐姐他们每天出去挖兔草,小兔几个月长大了,又生出了新的小兔。父亲杀了只兔子,我们也终于吃上肉了。母亲又把兔皮整理好,剪下来给我们缝在领子上,冬天又好看又暖和。
山区里的气候变化无常,记得那年夏天的一个下午,姐姐她们出去挖兔草还没有回来,突然从北面山区来了狂风,刹时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几步远都看不见人影。父亲跑回来赶紧和邻居一起分头去找,我吓得躲在母亲怀里直哭。那沙尘暴的景象深深留在脑海里,以后再也没有见到过。
住在钢铁厂里有个很好的条件,就是每周都会放几场露天电影。我那时小,母亲带去看得也少,没有什么印象,倒是大姐充分利用了,每场必看。多年以后,大姐回忆说,她当时看的《鸡毛信》、《白毛女》等,印象深刻。就是这些电影,让她受到教育,开了眼界,在学校里作文一直名列前茅,受益匪浅。
这年的冬天,有剧团到钢铁厂来慰问演出。小妺刚一岁多,母亲把她放在家里锁上门,带我们几个去看戏。大概戏演了一半,突然看到父亲站到戏台上大声喊:XX,快回家吧,家里着火了!全场乱成一团,戏也不演了,大家纷纷向家属区跑去。我们几个大哭起来,母亲吓得走不动路,怕是小妺要烧死屋里了。等到我们娘几个赶到,火已扑灭了,空气里还有一股烧焦的味道。父亲把我们领到食堂里,一个穿军大衣的人把小妺抱过来,拿手电筒照照她,小妹眯着眼,嘴里还吮着小手指头。这一幕深深地留在我记忆里,回忆起来永远是那么清晰。据现场人讲,火是隔壁工人用电炉取暖,引起秫秸墙起火造成的,值班的人员听到屋里有小孩哭声,冒着浓烟踹开门先把孩子抱了岀来。父母千恩万谢这些值班人员,救了小妹一条命。
那时生活困难,想吃饱饭很不容易。隔壁邻居燕霞家因人口多吃不上饭,一家人打架,她姥姥气的跳井死了。母亲除了自己种菜,有时去地里捡些发芽的豆子等,想千方百计不让我们挨饿。月头供应粮食,有时会有一点大米,母亲就用纱布袋装上一点米放在锅里煮,米饭熟了放到碗里给我吃,姐姐们看着只能喝汤。后来每每回想起来心里就一阵酸楚。
一次厂里食堂发了油炸丸子,父亲没舍得吃带回家来让我吃了。没想到下午,我就上吐下泻,可把母亲吓坏了。父亲急匆匆赶回来,他说厂里好多人都这样,食堂里把装桐油的桶装了食用油,人吃了油炸丸子中毒了。打那以后,我好多年不能闻到油炸味,闻到就反胃恶心。
我有一个小伙伴叫仙福,他父亲好象是个副厂长。有一天,仙福神兮兮把我叫出来,到了大食堂对面的水塔下面,从他口袋里掏出一个雪白的馒头出来,天呐,这可是好久没有见过的白馒头啊!我惊喜的问:哪里来的?他掰开一半给我,说:食堂买的,吃吧,我还有票。我两口就把半个馒头送进肚里,嘴里回味着它的余香。那天下午,仙福买了四次,我也好好解了馋瘾。
晚上回到家里,母亲看我光呆呆坐着不吃饭,以为我不舒服。不一会儿,仙福的母亲跑来问:你家孩子吃饭了吗?母亲说没有。仙福妈说:仙福把家里的饭票偷出来,下午他俩买馒头吃了,仙福他爸正在家里打他哩。母亲这才明白,赶紧给仙福妈赔不是。我的小伙伴为此受了皮肉之苦。
为了缓解家庭生计,母亲去钢铁厂工地砸矿石。铁矿石从山里开采来,先要在窑炉里加热,每块都有二、三十斤重。然后人工从窑炉里取出来,要用榔头敲成大枣一样的小块,按斤计价。母亲每天带我去砸矿石,为了从窑炉里取到块小、好砸的矿石,窑炉一打开人们纷纷抢上前去挑拣,全然不顾刚出炉的矿石还很烫手。母亲脚小体质也弱,只能等在后面,取人家剩下的大块难砸的矿石,这样就费劲多了。把还有温度的矿石放在石墩上,用榔头使劲的夯下去,大块变成小块,溅起的石屑崩破脸皮和石块砸破手指是常有的事。所以,虽然带着帆布手套,但母亲手上、脸上经常有伤痕。天冷的时候,母亲砸矿石,就让我找个背风向阳的地方,在地上玩石子;天热的时候,就躲到工棚阴凉的地方,给我带本画书让我看。星期天放学后,大姐也来帮忙砸矿石。这样,每月家里都有砸矿石挣得七、八块钱的收入补贴。
矿石场马达的轰鸣声,高炉里冒出的灼热的白色烟尘,母亲戴着破旧的帆布手套、抡着铁锤砸矿石的身影,伴我度过了在钢铁厂的童年时光。
三、父亲的工作
父亲在厂里工作十分忙,虽然我们住在厂里的家属区,父亲十天半月也难得回来一次,而且我印象里父亲回来倒头就睡,母亲不让我们弄出声响,怕影响父亲休息,然后匆匆忙忙吃顿饭就有离开了。等长大后我从父亲嘴里才陆陆续续了解到,父亲当时在厂里是做宣传工作,除了日常写材料外,还和另一位徐书林叔叔负责每月出一期石横钢铁厂的小报。父亲主要负责文字材料,徐叔叔负责版面设计。
为了得到第一手资料,父亲说当时只要有时间,他们就下车间与工人一起跟班劳动。由于白天忙于应付日常工作,所以,很多材料都是晚上来写,逢到月底要把当月的小报刊出,通宵工作都是家常便饭。父亲说,年龄大了以后的失眠症大概就是从那时开始形成了。
当时没有印刷设备,全靠自己刻钢板,然后自己调油墨,自己印刷。他和徐叔叔这时都穿上围裙,一干就是一通宵,几百份小报印完,东方欲晓,两人脸上挂满汗水和点点油墨,彼此看着像大花脸,但看到任务完成,想到小报送到工人手中大家争相阅读的场面,心中充满了快慰。
由于父亲他们经常深入车间一线,了解工厂的实际情况,也知道工人们最想关心的问题。所以,小报的内容很受职工们的欢迎。徐叔叔不但人长得和善,文质彬彬,同时也是多才多艺,美术字漂亮,能写会画,使小报版面生动又吸引人。徐叔叔有时也到我家来,最早看到人物的画像就是徐叔叔给我曾祖父的画像,也让我幼小心灵产生了震撼:用笔也能把人画到纸上。
徐叔叔在绘画上虽然是自学成才,但很有天赋,自己也不断努力,画技得到了很大的提高。待到多年后,在聊城荣任了地区美协主席。我们两家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友谊,每次徐叔叔到我家来,都给我父亲带幅自己的作品来。所以,家中有不少徐叔叔的国画作品。后来,当我结婚成家时,父亲让徐叔叔给画了两幅玻璃花鸟画,他还给提了字,镶在大立橱上,我当时没什么感觉。后来,自己学画点国画山水,了解些国画基础知识,才想到当初父亲让已担任地区美协主席的徐叔叔给我的家具上画玻璃画,那本该工匠们干的活,可真是有些荒唐了。可徐叔叔没有推辞,按照父亲的要求做,可见他们的感情之深。我最初的美术启蒙和审美教育也是从徐叔叔送给父亲的这些国画开始的。后来,自己也一度想要学画国画,应该是和徐叔叔的影响分不开的。
由于父亲他们的努力,使石横钢铁厂的厂报慢慢有了影响力,聊城的报纸经常转载他们的文章,有几次还上了当时的《大众日报》。《聊城日报》的记者还专程到石横钢铁厂,了解他们办好厂报的经验。我回忆父亲讲过,我手头找到的这个相册,就应该是《聊城日报》社奖励给他们的纪念品,这里面就有一张父亲陪同聊城去的记者一同参观炼钢高炉的照片。
钢铁厂建厂初期,仓促上马,很多设施还不完善,工人的安全意识也不到位。厂里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生产事故。一位负责往料斗运矿石的工人,下半夜由于劳累靠近了运行的料斗,被铰链缠住拖走,机器的轰鸣声掩盖住了他的呼叫声,等发现时他和矿石已被一起投进了炼钢炉,整个人被炉火化为了灰烬,连个尸首也没有。
全厂都被这件事故震惊了,特别是出事工人的同乡,他们串通起来给家乡来的亲戚出主意,要找厂领导的麻烦。同时,煽动部分工人停工停产,要求改善工作环境,部分高炉已出现停工的迹象。
厂领导要求全体干部一起来做工人们的工作。父亲他们作为宣传部门,负责安抚出事亲属们的工作。据父亲讲,当时他们家乡来的人很激动,冲击厂部和办公室,只要人不要命。父亲和他的同事苦口婆心,千般劝阻。讲道理又热情招待,二十四小时陪着出事故的人亲属,慢慢化解矛盾,使他们冷静下来。经过几天几夜的努力,终于平息了这次发生的人身安全事故,使钢铁厂恢复了正常生产。
母亲后来回忆说,父亲那次事故处理完回家来,眼睛里布满血丝,嗓子沙哑的说不出话来,人也瘦了一圈。
当年大炼钢铁那真是个如火如荼的时代,钢铁厂几座高炉的宏伟场面给我幼稚的童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恍惚记得父亲带着安全帽,穿着工作服,领我们去参观高炉炼钢的场景:
高大雄伟的高炉冒着青烟,风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站在离高炉很远的地方,仍然感到扑面而来炙人的热气。送矿石的料斗车一个接着一个,沿着轨道爬上高高的炉顶,把矿石和燃料倒进高炉里。鼓风机声音更大起来,高炉的顶部冒出带蓝色火苗的浓烟,像巨大的黑色旋风直冲云霄。
清脆的铃声响起来,到了钢水出炉的时间。工人们拿着长长的钢钎,戴着墨镜和安全帽,靠近高炉,几个人用钢钎使劲捅开出口,一股红色的钢水从炉口流出,顿时钢花四溅,铁水奔流,一炉炼好的钢水流到下面的铁包里,等着用行吊运走,然后再去浇注成钢锭。待到钢水出尽,工人们又在钢钎的头上放上像小窝窝头形状的耐火材料,使劲把炼钢炉的出铁水口堵住,然后开始炼下一炉钢铁。
即使不到现场,在家里也能看到远处炼钢厂几座高炉冒出的浓烟。特别是晚上,运行的高炉冒出的火苗映红了半个天空,机器轰鸣声一阵紧一阵松,连母亲都能分辨出高炉进料和钢水出炉不同响声的变化。
如果不是大炼钢铁下马,我在钢铁厂长大,说不定也会子承父业,将来成为一名炼钢工人。
四、启蒙教育
在钢铁厂父亲虽然工作很忙,平时很少回家,但对我们的教育还是很用心的。刚到石横时,大姐跟母亲下地拾柴禾,半年以后不愿意再干了,闹着要去上学。父亲就叫厂里缝纫师傅给大姐做了一个蓝色的书包,上面有黄色的五星,这个书包大姐用了很多年。
大姐一开始在石橫村上学,当时学校很少上课,大部分时间让学生上山植树挖鱼鳞坑。村里学生还经常和厂家学生打架,根本学不东西。大姐上山种树苗,给我们带来山上野生的小果子和山蒜。小果子长得红彤彤的,但吃到嘴里又酸又涩;山蒜像韭菜苗,根部圆圆的像个小蒜头,吃到嘴里辣的眼泪都出来了。后来,钢铁厂办了子弟小学,大姐到子弟小学读书。那时条件简陋,说是子弟学校,实际就是在大工棚里,一到六年级学生在一起上课,大姐坐后面是高年级,二姐坐前排是一年级。
每次父亲从厂里回来,都给我们讲故事。他给我们每个人一个小本子,写上唐诗叫我们背,还给每个人起了学名,大姐叫晨旭、秋霞之类。待到大姐上高年级时,晚上父亲回来,在院里乘凉时,就給大姐出题,记得有“鸡兔同笼”,“横七竖八一坑麻”“一斗半,二斗半”等等。据大姐讲,父亲这些启蒙教育,对她影响很大,在小学她的数字、语文一直名列前茅,为后来考上聊城一中打下了很好的基础。
虽然生活拮据,吃不饱肚子,但父亲仍然挤岀钱来为我们订了《小朋友》杂志,每期一到,兄妹几个争项阅读,很多都能背下来,几十年后有些内容还清晰的记得。《小朋友》里那些精彩的故事和画面,为我们生活贫脊的童年,増添了一道亮丽的彩虹,也大大开拓了眼界和学到了知识。如果说后来有了点文学兴趣的话,这些读物的启蒙是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有一次,大姐买了一本彩色的小人书,讲的是小朋友如何种桃树。精美的插图配上优美的文字描述,我们几个都看迷了。我那时小,使劲翻来翻去,一不小心,把其中的一页撕破了,母亲赶紧找来浆糊把它贴上,害的大姐放学回家心痛的大哭了一场。
石横钢铁厂开工没有几年,又赶上大炼钢铁下马的时期,很快钢铁厂就解散了。父亲又安排到聊城工业局工作。母亲带我们在钢铁厂又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就随父亲搬到了聊城,我在钢铁厂的童年生活也结束了。
【作者简介】王金龙 男 1955年出生,山东阳谷县人,中石化退休干部。虽然是理科生,但对文学由衷的喜好,从中读出人生的另一番感受。没有文字功底,更没有系统的文学知识,只凭兴趣广泛阅读。有感悟时也写点文字,诗歌、散文、小说等都有涉及。但才浅学疏,平平淡淡,只是记录生活、愉悦身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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