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年前那场洪水(三)
铁二代郑吉辉
这场持续下了几个小时的大暴雨,到了中午十二点多钟,总算是渐渐变小最终停了下来。
团里火速组织干部战士们给下面营连送粮,团里留下一部分人员看守营房,被留下的人员中不断发出“我是共产党党员!我是共青团团员!我请求加入送粮队伍!”的呐喊声划破了天空。
送粮的队伍中,有身经百战负有枪伤的抗日老兵,也有76年入伍的新兵战士,只见人们手上都拿着布面口袋,集合到古北口粮站装大米,每袋装20斤,司令部大伙房炊事班这边也蒸上了一屉屉大馒头,团部受灾无须多言,可下面的营连驻地在河西,那里的地势可是更加低,一切通讯全部瘫痪,火速涉水送粮,要亲眼目睹施工单位状况才肯罢休。
下午一点送粮队伍出发了,抗日老兵扛着一袋大米走在队伍最前面,其他干部战士紧紧跟在身后,路面是齐腰深的滔滔洪水,所有的桥全部冲断,路面被冲毁,最前面抗日老兵,凭着经常下基层连队的熟门熟路,边趟路边回头大声告诉身后战友脚下情况,每位战友都负责给身后的战友传“口令”,这支送粮队伍中,没有一人掉队,战友们朝着一营驻地一步步坚定的走去……
通往下面施工连队的水泥桥,被7.23洪水冲断。
当躲洪水奔跑到山坡上的战友们,看到这支队伍朝自己的方向走来,大家张开双臂高呼着,狂喊着往山下冲,去迎接这支送粮队伍,去接过用生命趟路的“救命粮”,在那一刻,所有人都感动流泪了!
送粮队伍战友们,看到从山上冲下来迎接他们的战友,一个个都是穿着短裤(极个别战友穿了背心),打着赤脚(山洪袭来时战友们正在睡觉,衣服和鞋子都冲跑了)整整大半天滴水未进,又冷又饿在风雨里抗挣,这些都是每天干着体力活的战友们啊!见到眼前这一幕,谁不心疼流泪呢!
与下边部队取得了联系,慰问大家的同时,更加稳定了军心。粮食送到,送粮队伍即刻按原路返回团部,依旧是抗日老兵走在队伍最前面趟路,并把战友们安全带回团部时,已是晚上九点钟了。
由于山洪冲进了营房无法休息,在地势高的二里沟步兵第24军1507部队,那里驻守一个营,兄弟部队得知我部受灾严重,二话不说立刻腾出部分营房,热情把我部人员接去暂住,疲惫一天的战友们终于可以清洗身上的泥浆,喝上兄弟部队战友准备好的开水,这才看见自己的脚底板被洪水泡的皮肤发白,并伴着磨破的泡皮,还有脚底被划伤的也全然不知……
我在纪念碑透风军用帐篷里一直等到雨彻底停了,这才下山回家,万幸家属院地势高家里没进水,妈妈看到我辫子是湿的,马上烧水并唠叨着:“头发被雨淋湿了要快点洗干净,不然容易生虱子,顺便洗个热水澡换换干净衣服,还要喝碗姜茶,现在不能直接喝凉水,要放明矾沉淀过的水才能用,煮开水放盐,”我妈嘴里不停叨叨叨。
洗好出来,妈妈已经下好挂面给我盛出来了,刚吃两口,我哥像“泥人”一样回家了,妈妈先是楞了半天,缓过神来抄起鸡毛掸子就准备打我哥,又气又火质问道:下这么大雨,你不知道回家?你跑什么地方去了?你把我吓死了!
我哥一个劲急喊:妈!妈!我和同学一起到街上救人去了。
只见我妈举着半空中的鸡毛掸子又慢慢放了下来,问道:你妹告诉我,你在学校叠课桌,怎么又跑到街上去了?
妈!河东大坝的洪水漫过大堤有一米深,部队的军人服务社、修理连、招待所都被洪水泡了,我们中学也被洪水围困了,我们班里有同学不会游泳,我们会游泳就负责送同学,我和班里同学陈振祥、李士友一起送同学回家路过街上,看到有人在喊救命,我们就一起上去了。
听了我哥告诉妈妈这番话,我才知道洪水这么大了,我居然还跟着同学们跑到坝堤看河里的猪呀!牛呀!还看着不想走,想想很后怕。
我勤劳又善良的妈妈,接着烧水让哥哥洗澡换衣,准备下挂面,妈妈时不时抹去眼角的泪花,说实话,我当初并不明白为啥要流泪?心想,我和哥哥不都好好回到家了,干嘛还流泪?
迟迟不见爸爸回家的身影,妈妈带着哥哥和我一直在焦急等待中熬分秒,三人睡意全无,快十二点钟了爸爸才进家门,脚上的解放胶鞋全是湿的,挽着裤管还滴着水珠,爸爸的脸色不好看,我赶紧烧水,哥哥给爸爸准备干净衣服,只见客厅里爸爸告诉妈妈说:你给我做碗面疙瘩汤吃,我现在有点饿了。接着爸爸哽咽说道:我这还有热乎的疙瘩汤吃,我们连队那群小战士们,就这么饿了一天,打着赤脚光着膀子,就穿着一条短裤蹲在山坡上,他们爹妈要是看见自己的孩子受这样苦,肯定会哭的……
我爸爸在古北口河东留影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爸爸说话哽咽默默流泪的样子!走在送粮队伍最前面的抗日老兵,就是我的爸爸郑孝刚,1976年7月23日这天,我亲爱的爸爸妈妈都无法掩饰内心的感受,默默流下了眼泪。
(未完待续)
作者:郑吉辉,1963年5月出生于吉林省镇赉县,籍贯安徽省来安县,居住地浙江省杭州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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