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的鸟兽,林边的黄昏
文/丁丽萍
(一)
又是一年美国的寒冬季。晚间,天又下起了雪。我一觉醒来,已是凌晨时分,透过窗帘的缝隙,可看到窗外已白茫茫一片。蓦然,橘色的街灯光下,一只小鹿的身影闯进了我的视野,它无所顾忌地往前走着,不大一会儿就到了我的窗前。我试着把窗帘拨开一点儿,它看到了我的这一举动,警觉地立在原地,昂着头直直地朝着我这边看,正好此时我也隔着玻璃正在望它,就这样我俩一里一外对视了起来,小鹿好像和我一样很受用这样的对视,它萌萌呆呆的模样十分可爱。过了一会儿,还是我先放弃了,我想去门外会会它。
开门的声音太大了点儿,引起了小鹿的不爽,当我来到门外时,见它已经转身朝着旁边邻居家的方向走去了,不过它不会知道,在我俩对视期间,我已偷偷地给它拍了好几张正面照。外面,院子里的枯叶绿草在白雪的覆压下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高树矮树的枝杈上都已经积起了小雪堆。远方的天际在雪光的映照下,像是披着一幅轻柔的纱幕,让人觉得有寒气透过纱幕缓缓袭来。空中没有一丝风,密细的雪几乎是垂直地降落着,周围很静,屏住呼吸几乎能听到落雪的沙沙声。
(二)
突然,一个黑乎乎的小老鼠从我右边的墙角处钻出来,那里好像有个老鼠洞,只见它飞快地跑到前面离我不远的一丛树下,可仅仅过了十几秒钟,估计是受不了这室外的寒冷,它又飞快地顺原路蹿了回去。天确实挺冷的,我打了个寒噤,也赶紧抽身回到了屋里。
天还没亮,后院靠窗的那棵野核桃树的周围已有鸟儿出现了,俗话说“早起的鸟儿有食吃。”那棵树上有我们挂的个喂鸟器,鸟儿们是过来觅食的,它们有的起得很早,天不亮就来了,而有的喜欢在黄昏时出现。
(三)
下雪天,周围环境幽静,是观鸟儿飞,听鸟儿鸣的最好时机。鸟儿与人一样,有的喜欢雪,也有的不喜欢。哀鸽,主红雀,红头啄木鸟,白腹灰麻雀和北美山雀是喜欢雪的鸟儿,它们是有雪必现,雪下得越大,就玩得越欢。
天亮了,雪还在下。精灵似的小鸟儿们一波一波地飞来飞去,飞去了又来,它们在喂鸟器周围,有的认真地吃食,有的只是在互相追逐嬉闹。有一只红头啄木鸟例外,它来就直接飞落到喂鸟器上从周围的小孔中翻找它喜欢的葵花子,找到了,它不急着吃,而是叼着飞到不远处的一棵枫树上,把它藏到裂开的树皮的缝里。红头啄木鸟还很有些狡猾,为了不让其它鸟儿发现自己的粮仓,每次叼着食物回去,它都要飞不同的线路。
(四)
有几只小松鼠也来到过喂鸟器下。看着这些平日里在树木之间行走如飞,在地上一躬身就跳出好远的小兽们,如今在松软的雪地上一躜一跳吃力移动的样子,估计它们不是因为喜欢雪出来玩,而是饿急了,才不得不出来找吃的。不幸的是,面对那个有防松鼠偷吃功能的喂鸟器,小兽们空有一身本领,只能委屈巴巴地蹲在地上,去捡食鸟儿们弄落在地上的谷粟。
雪不紧不慢直下到下午三点多,才渐渐地消停了些。白雪把周围的世界妆点的清寒,静谧,和谐,银装素裹的大地宛如画卷,分外妖娆。小女儿邀我到离家不远的那片树林子走走,吸点清新空气。那个树林不很大,去的人不多,里面很幽静,平时我经常去那里散步。
(五)
树林里的雪很厚,又干又轻的粉雪,因还没人在上面走过,我俩每走一步,就漫灌进靴子里,无奈我们只好驻足在林子的边缘,凑合着来回踩踩雪,赏赏景。
“我知道谁是这林子的主人,尽管他的屋子远在村中;他也看不见我在此逗留,”小女儿兴致勃勃地吟诵起了诗人罗伯特·弗罗斯特的《雪夜林边逗留》。
“嗨,真有你的!”我忍不住赞叹道。
(六)
我们此时所在的此地,此景真的是与诗人所描绘的景和情吻合。诗人在那个雪夜,路过一片树林,在林子的边上,被雪夜树林的美景所诱惑,他停下来,“凝视着这积满白雪的树林,”然后就沉浸在,“只有轻风拂雪声,又暗又深令人羡”的林间不能自拔,他幻想那里是一片净土,那是令他无限向往的极乐世界。
后来,陪着诗人一起来的小马对他那着迷的行为感到不安,它疑惑诗人,“为什么停在这寒林和冰湖之间,并且是在一年中最黑暗的夜晚。”最后,机灵的小马摇动自己身上的挂铃,用铃声把诗人从被对面世界的诱惑里拉回到了现实。诗人意识到,雪夜的树林深远,可爱又幽静,着实令人流连忘返,但他,“还要遵守一些诺言,还要赶许多路才可安眠。”就是说,他还不到该停住的时候,不能任凭自己沉浸在幻想世界里。诗人在结尾处,把睡觉前“还有许多路要赶“的句子说了两遍,我的理解是,那是自勉,也是无奈。
(七)
冬天日照时间短,四点多钟天就开始昏暗了,我们离开树林子,开始往回走。路上,我给小女儿讲起自己小的时候,有一年过春节下大雪,家乡成了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国风光。那个年代,有在正月初三小辈带着好吃的去姑姑,舅舅,姨姨家拜年的习俗。那时,多数家庭能拿的出手的好东西就是小麦面粉做的白馍,那天,妈妈装了一竹篮子白馍让我和弟弟拿着,去十几里以外的大舅和二舅家拜年。路全被又厚又硬的冰雪覆盖着,一不小心就被滑倒,一次我滑倒了把篮子里的白馍散到了地上,有几个滚出去了好远,害得我和弟弟要四处找。
听我讲到这,小女儿提醒我说:“这件事儿,还有您年轻时在冰上骑自行车摔倒,折断手腕的那次,您以前都讲过了。我看您还是别说话,我们快点儿走,赶紧回家来杯热可可,暖和暖和吧。”
于2024年1月20日,星期六
作者简介:丁丽萍,女,笔名萍水相逢。祖籍山东烟台,现住美国纽约。本人喜欢文学,热爱读书,爱好写作,写有多篇散文、故事及短篇小说。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海外版)副刊》,及多家报刊、杂志和网络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