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音纪实——我的故乡五寺庄文史钩沉(下)
毛兴文
查临沂史料,吾村在上世纪30年代,旱灾频繁,春秋两季旱灾年年有,大旱、特大旱常见。为躲避旱灾,村里老百姓只好相信迷信,祈求老天保佑,我们村就有了一项周围几个县(原临沂、郯城、苍山)都晓得的大型而神奇的求雨活动。
其求雨的方式十分特别,称之为“打马皮”。为啥称马皮,无从考究。打马皮不仅是吾村的独有的文化。周围村庄都参与,共同举办这一声势浩大的求雨活动,闻名于世。
民国初期的一年又逢春夏大旱,农民自发的组织打马皮求雨,周围村子参与,现场的百姓可谓人山人海。当时选出4个马皮,都具备品德优良、身强力壮、聪明睿智的条件。先送至娘娘庙进行训练,期间不让马皮休息,给以好酒好肉伺候,几天几夜后,致使马皮熬的精疲力尽、精神恍惚变成“神”后,将马皮转移到三官庙前的戏台上,台上立起一根高高的竿子。主持人宣布打马皮开始。先点燃香火,锣鼓齐鸣,鞭炮震耳欲聋,气氛十分火爆。
稍后,主持人口中振振有词:今春大旱,地上冒烟。河道干涸,井水不见。庄稼枯死,寸草不见。期盼上天,降雨解旱。祈求龙王,下雨种田。若降甘霖,唱戏三天……
后将一位马皮推上既高又细长的竿子上,马皮迅速爬到顶部。他不负众望,立即高呼要井绳,接到绳子后,甩向高空,呼风唤雨,口喊大雨已到西山,马上就到眼前。
这时又是锣鼓喧天,鞭炮再次响彻云霄,不多时,天空乌云密布,瞬间倾盆大雨,求雨成功。打马皮伴随唱戏,接连数日,好不热闹。 打马皮是吾村奇特的一种历史文化,延续了很长很长时间。据说,打马皮求雨十分灵验,有求必应,每每成功。这也许是巧合,说是演绎更确切。
吾村村西有两条河,实际是一条河,在河的中游分叉,又在西庙前汇合,称陷泥河。相传隋唐时期,罗成与苏家庄庄主苏定芳交战,被苏定芳诈败,年轻气盛的罗成策马急追,结果被苏定芳骗至陷泥河陷于河中,乱箭射死。《说唐》中称:罗成被“乱箭齐着,顷刻丧命”。
据传,罗成被射死之地的陷泥河沿岸建造了10座罗成墓,以防尸体被盗和彰显其功绩。 另有传说,罗成曾在吾村村西的庆云山(也称二龙山)安营扎寨,与敌军作战。
在近代,吾村佛教、道教、儒教等盛行,集多种文化于一起;耶稣教后来居上,信教者多,很早就有了自己的教堂。解放后一段时间耶稣教被取缔,教堂变成学堂。
但许多教民依然地下活动,即使是文化大革命时期,也没有停止,甚至有的青年团员和党员参与秘密信教聚会。
上世纪50年代有一位教徒,坚决反对取缔耶稣教,因此被打成右派分子。
改革开放后,在县委统战部的统一安排下,吾村耶稣教教民,集资盖了新教堂,教民活动公开化、合法化,成为周边教民的主要活动场所。
我父亲不但成为虔诚的信奉者,而且为教民讲解圣经,做着类似神父的工作。
近些年来,吾村佛教兴旺发达,外来者投资近千万元在晏驾墩重新建起了富丽堂皇、规模宏大的寺庙。大殿气势恢宏,内有大型观音雕像,供奉,又成为远近闻名的大型庙宇,重见昔日的盛况。
因受原来五座寺庙的影响和传承,新的佛教寺庙命名为“五禅寺”,香火重燃,梵语绕梁。 吾村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浓厚,可没有记载出过什么大人物、名人,但也有一些值得尊敬的人物。
有老革命张孝亭、张玉祥,有山东著名中医杜德五,人民教师陆玉春、陆恒秀,有解放战中为国捐躯的英雄人物,有从抗美援朝战场走出的领导干部栾同等,有从村子走出的海洋学者毛兴华等学者。
吾村没有出大人物的原因大概是因为贫穷,久有流传的歌谣:“有女不嫁五寺庄,薄泥汊水到老滂(村东的一大片低洼湖地,春季干旱,夏季一片汪洋)。春旱秋涝不打粮,十有九户去逃荒。”
吾村文化底蕴深厚,旧时私塾代代相传,从不间断传承至今。能追溯到的吾村私塾学校是清朝,清末村里的陆玉春先生任学校负责人兼任老师。解放前吾村就有了从一年级到六年级的完全小学,从中走出了一些革命者和文化人。
全村公认的对村子最有贡献的教书先生陆恒秀,在解放前后吾村小学的建设和教学中做出了卓越的贡献,至今老人提起他依然肃然起敬。直到1956年,我们区委驻地尚没有完全小学,学生要到吾村学校考高小读书。是时,教学质量在全区甚至全县闻名。
1956年,吾村一个近40名学生的高小班在升初中等学校时,差不多全部录取。那时全县的升学率很低,足见教学成绩的突出和辉煌。 吾村抗日战时期有一名农科大学生,文革前在校大学生有6人,其中有中国海洋大学(原山东海洋学院)、中国地质大学(原北京地质学院)的名校生。
当时一个村有这么多的大学生,在全县很罕见,在读的初高中、中专生很多,绝对在全县少有,有文化村之称。
文革中亦有推荐保送到南开大学、山东大学等高校就读的一批学生。
特别文革后恢复高考,吾村学子学习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考进北大、人大、山大、海大、石油大学、武大、航天大学等名校的学生不胜枚举,硕士、博士有的是。有的人家兄妹俩、兄弟俩先后考入名校。为国家输送了大批人才,活跃在全国各条战线上。获得全省劳动模范的有3人,亦有国家科技拔尖人才。
本村旧时京剧相传,至晚清时,拉魂腔盛行。拉魂腔称纣鼓子,是鲁南、苏北地区的主要戏种,流传甚广,也是非物质文化遗产。
上世纪50年代初期,这个戏种在参加全省戏剧汇演时,尚未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因为这个剧种的主要乐器是柳叶琴,故被命名为柳琴戏。
上世纪60年代初,吾村柳琴戏剧团已经在周边村庄小有名气,每年冬季排练节目,春节期间演出,有反映才子佳人的老戏,亦有现代革命戏。
《三世仇》是吾村剧团最成功的一部戏,多在春节演出,让村民过戏瘾,同时进行红色教育。老百姓过年演戏、听戏,就像现在看春晚节目一样的期盼、观看、享受。
一言以蔽之,从吾村出土的各种历史文物可知,吾村村落应始于北辛文化时期,历史悠久而漫长,可谓源远流长而世代传承;商周时期就有古老而文明的文化,内涵深邃,底蕴丰厚而奇特。
写于2022年济南
作者简介
毛兴文,研究员,1943年生于临沂县五寺庄。曾任小学教师,临沂县革命委员会副主任。后到山东农学院习农,毕业分配到山东农科院。长期从事花生栽培生理和宏观农业研究。获得省部级科技成果8项,出版农业专著和农业科普书籍32种,其中6种获省、华东地区和国家级图书奖;发表科技论文57篇,其中11篇获院、省优秀论文奖。曾任山东农科院科研处副处长、山东省花生研究所所长。退休后,在山东省科协、金正大集团等服务。任山东农科院老科协常务理事、副秘书长;山东省老科协和山东老教授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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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王树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