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欧阳贞冰 朗诵：杨建松
音乐设计：杨建松
1
为了朝廷事功，你不择手段，甚至不惜以身殉之
为了富国强兵，你不计后果，甚至不惜抛弃名誉和人格
为了秦国崛起，你用尽了自己一生的才智，甚至不惜承受怨恨欺骗故友杀人如麻掠地千里
最终，在相秦十年之际
使秦国“道不拾遗，山无盗贼，家给人足”
使秦人“勇于公战，怯于私斗，乡邑大治”
好一把纵横捭阖于秦国羸弱多疾的肌体上的王者之剑！
2
那一年，你是带着法家先驱李悝的《法经》上路的
那一年，你是在杂家人物的老师尸佼的陪同下来到秦国的
那时的秦国，国家性格越来越鲜明有力
“客宾群臣有能出奇计强秦者，吾且尊官，与之分土”
那时的战国士人，功利在哪里，激情就在哪里
谈什么家国情怀？
谈什么仁义道德？
谈什么友谊信誉？
那时的国际环境，“邦无定交，士无定主”
有的只是以投机为事业的纵横家
有的只是拳头大好说话的硬道理
3
在宠臣景监的引荐下
你见到了称霸欲极强的年轻雄主秦孝公
据说你为此而准备了三套方案：
帝道，王道，霸道
你先说帝道，孝公无动于衷
你再说王道，孝公昏昏欲睡
最后说霸道，孝公瞪大了眼睛，不自觉地膝行靠近了你
你和孝公都清楚
墨家讲帝道，帝道即尧舜之道
儒家讲王道，王道即汤武之道
前者属于部落时代
后者属于邦国时代
都不适用于如今的战国时代
帝道和王道固然好
但对于急功近利的孝公和你来讲
谁能等得起几十上百年兴国的漫长时光呀？
你和孝公都明白
当下管用的只有法家讲的霸道
所谓霸道，就是五霸之道，就是要争霸
争霸，就不可能温良恭俭让
争霸，就不能墨守成规
井田、宗法、封建、礼乐这四大制度还能继续维持吗？
两周的国际秩序和游戏规则还能再保持吗？
只有兵强马壮，才能称王称霸
只有先成霸业，才能再成帝业
于是，君臣一拍即合
开始行霸道，开始变法度
而变法其实就是改制
改分权为集权，改周制为秦制
你设计的变法具体内容是：
废领主制，行地主制
废封建制，行郡县制
废世袭制，行任命制
这样一来
土地、人民、权力都集中到了国君手里，岂非霸道？
这样一来
国君的地位提高了，贵族的权势没有了，岂非霸道？
4
为了取信于民
在新法颁布前营造一种氛围
产生一种有令必行、令行禁止的轰动效果
你于国都栎阳南门竖起一根三丈高的木头
下令曰：能搬到北门的人赏十金
就在人们观望议论之际
你又忽然下令将赏金提高到了原来的5倍
围观者越来越多
传播速度越来越快
最终，小民拿到赏金
最终，官府“徙木立信”
这个“信”告诉人们
官府不容怀疑，天然正确
这个“信”告诉人们
官府为达目的，当会不择手段
但常识也告诉人们
心地光明之人，何须处心积虑“设局”让人“信”他？
心地光明之体制，是不是亦当如此呢？
5
伴随着秦国的崛起
你的人生也在迅速接近巅峰
公元前340年
你亲任秦军统帅伐魏
两军对垒之际
你致信昔日好友魏国统帅公子卬（读昂）
“吾始与公子欢。今俱为两国将，不忍相攻。
可与公子面相见，盟，乐饮而罢兵，以安秦、魏”
公子卬未加怀疑
结果，盟会饮宴当中被伏兵虏获
结果，魏军大败
结果，魏国不得不割河西之地而求和
班师回朝，秦孝公兑现《求贤令》诺言：
以商、於两地十五都邑封鞅，号为“商君”
从此，你不叫卫鞅了
从此，你也不叫公孙鞅了
从此，你叫声名显赫的商鞅了！
现实常常如此
极端手段往往是最见效手段
不择手段往往也是最见效手段
你“欺旧交以为功”的典型事件就证明了这一点
秦国作为体制亦如此
本来，战国也就是以战立国
自春秋以来大家一直“相砍”，已成为游戏规则
本来，欺诈在用兵上也已成大家共识
自孙子以来，“兵者，诡道也”已为大家接受
但你把交情变成武器的欺诈为何一直为世人痛诟？
因为你所诈者，是其故国！
因为你所欺者，是其故人！
难怪大文豪郭沫若曾就此感慨道：
“虽然是兵不厌诈，人各为主，但那样的出卖朋友，出卖故国，实在是可以令人惊愕的事！”
难怪史圣司马迁曾对你的人格与言行皆持严厉否定态度：
“商君，其天资刻薄人也！”
6
实际上，在你登上人生巅峰之时
你已成了国内与国外的“公敌”
“无恩于百姓，无信于诸侯”
“人与之为怨，家与之为仇”
尽管你的变法为秦积累了大量战备物资
还为秦铸造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强大军队
没有你的变法就没有秦国的霸道崛起
但秦国没有人感谢你
大家一致对你又恨又怕
恨的是你铁血宰相的残暴奸诈
怕的是你所依恃并掌握的强大的国家机器
因为，你的一切理论与实践都是为了加强这个国家机器
使之对内能“胜民”
使之对外“能攻”
所谓“胜民”
就是要让国的矛无坚不摧
就是要让民的盾弱不禁风
为了强国，你提倡弱民
即国家通过削弱人民而战胜人民
使人民成为奴仆
使人民受其奴役
这种赤裸裸的制民理论
怎不叫人不寒而栗？！
为了强国，你直接鼓吹
以弱民去消灭强民
以便留下弱民
留下那些对付起来就游刃有余的侏儒之群
以奸民去驾驭良民
以便人民失望于奸民
就会自然亲近朝廷亲近国家
这种赤裸裸的流氓手段
怎不叫人大骂混账？！
所谓“能攻”
就是一切以有无军功与生产粮食多寡说话
只要有军功，哪怕不是宗室
也能够封侯，成为新贵
没有军功的，哪怕你是宗室
也取消名位，降为民户
努力生产多交公粮的，免除徭役
偷奸耍滑投机倒把的，收为奴婢
除了耕战，国家不承认一切价值
如果你坚强，国家就破败你
如果你锋利，国家就挫折你
如果你要在这个国家生存下去
你就只能平时为它去耕田
你就只能战时为它去打仗
除此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只有打仗杀敌，只有立功授爵
才是民众唯一的出路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希望！
因为，从一出生你接受的就是这样简单的启蒙教育：
首先，你得努力耕田
耕田为了什么？
为了填饱肚子
填饱肚子为了什么？
为了上战场打仗
打仗为了什么？
为了杀敌人，立军功
立军功为了什么？
为了得到爵位
得到爵位为了什么？
为了享受尊贵，不再耕田！
7
“无恒产则无恒心”
这是你同时代的亚圣孟子的发现
而你却认为：
说客的本钱在于嘴巴
隐士的本钱在于思想
勇士的本钱在于气力
手工业者的本钱在于双手
商人的本钱在于一身
他们把天下看成自己的家，浑身都是本钱
从而借此依托外国势力
带着这些本钱效力于私人门下
这样的人，尧舜也难以治好他们
所以，汤武就禁止他们
所以，汤武立功成名
你分明是在鼓吹
专制之要务在于铲除人的一切谋生能力
使万民除政府俸禄以外
无所赖
无生机
无生趣
你分明是要通过财产的“无恒”来实现人心的“无恒”
只有这样
一群患得患失的民众
一群虚弱无力的民众
一群没有自信的民众
一群变成了智慧与道德上的聋子与瞎子的民众
才能求食于国君依附于朝廷听命于国家摆布
好一把扼杀自由扼杀尊严的王者之剑！
8
公元前338年
老秦王病逝
那个曾经被你处罚过而恨你入骨的太子成了新秦王
那个曾经被你割了鼻子的太子师傅公子虔对你咬牙切齿
那些在变法中被你打击的旧贵族开始疯狂反扑
而失去了老秦王这把最大“保护伞”的你开始踏上逃亡之路：
逃至国境边
旅店老板以无“验”为由，拒绝你入住
原因是“商君规定，收留无验者入住，要连坐店主”
逃至魏国
魏国不但不予庇护
甚至不允许你借道逃往他国
反将你遣送回了秦国
他们哪能忘掉你对公子卬昔日的无情欺骗？！
而更具讽刺意味的是
由于你使秦国强大
各诸侯国谁都不敢得罪秦国
谁都不敢收留你
天下何大？
你竟无立足之地！
商君何小？
你竟无容身之处！
走投无路的你只好返回封地
组织兵力作困兽之斗
而这正好证明诬陷你的“欲反”是真的
于是，你只能眼睁睁看着
自己到手的功名与富贵化为云烟
自己的身与家化为草芥
自己被惠王车裂而秦人不怜
可恨、可恶、可耻的王者之剑呐，最终尝到了作法自毙的苦果！
可悲、可怜、可叹的王者之剑呐，最终折在了自造的专制枷锁中！
显然，你商鞅所立之法是王法
王法只有维护君王统治的手段，没有保护公民权利的条款
显然，你商鞅所行之道是霸道
霸道就不会有辩护权这一条，更不会有疑罪从无的思想
因此，不要以为改革就好
还得看为谁改，改什么，怎么改
因此，不要以为立法就好
还得看为谁立，立什么，怎么立
否则你为何被诬而百口莫辩？
否则你为何被逼而当真造反？
9
商鞅呀商鞅，你的悲惨命运难道不正是根源于你人格与言行的刻薄吗？
商鞅呀商鞅，秦国踏上反智反文化乃至反文明之路难道不正是根源于你“法术”与“霸道”的结合吗？
搞户籍制度
置什伍之制
行连坐之法
倡告发之风
你让居民互相纠察、互相监视
你让邻里告发奸人，予以重赏
不告奸者腰斩
藏匿奸者视同降敌
凡什伍之内，一人有罪，他人连带有罪
凡告发官吏为奸者，可承袭所告官员之职
甚至连夫妻朋友之间都不能掩恶盖非
而要相互告发，而要不为亲情友情所动
这样就消灭了私人空间
这样就造成了一个透明社会
这样就能以一人独裁制天下而天下自然就井井有条了
在你斩尽杀绝的冷酷治理下
秦国的男人平时是劳动工具，战时是杀人武器
秦国的女人则是生产这些工具和武器的机器
战时，那些凡是不勇敢者
个个都要被处死，父兄子妻遭连坐
平时，那些凡是不愿垦田者
个个都要进监狱，人人都会受重罚
而更绝的是秦国的监狱绝不容许有人给罪犯送食物
在你灭绝人性的残酷统治下
秦国与监狱的差别只在于有没有食物而已
秦国的社会只不过是有食物的监狱罢了
秦国的良民与罪犯一样，只有威慑没有自由
秦国的子民只有义务和被利用的价值，没有权利和个体幸福可言
他们只是一个强大国家鞭影下的听话奴仆而已
他们只是一把锋利的王者之剑下待宰的羔羊而已
10
商鞅呀商鞅，难怪在新法实施10年后
秦国能做到“道不拾遗，山无盗贼”了
因为告发之风早已使人人都成为了特务和警察
商鞅呀商鞅，难怪在你相秦10年后
秦人能做到“勇于公战，怯于私斗”了
因为不论血统论军功早已深入民心
他们只为高官厚禄杀人，他们不为蝇头小利杀人
他们只杀外国人，他们不杀秦国人
他们只为国君去战斗，他们不为自己去战斗
显然，你培养教育出来的民众
不过是些毫无爱心的杀人机器！
显然，你商鞅式的变法实现的所谓“乡邑大治”
不过是血腥专制与苛政下的天大笑话！
2024年5月初夏于江城武汉
附：关于商鞅变法的百度词条
作者：欧阳贞冰，中国艺术摄影学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国际茶文化研究会会员，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北省书画家协会会员，湖北省陆羽茶文化研究会会员。出版诗集三部、摄影集一部、电视专题作品集一部。其诗歌作品、摄影作品、书法作品先后获全国省、市各级各类奖项百余次。
朗诵：杨建松，网名铁马豪歌，湖北省朗协理事兼副秘书长，省朗协融媒体工作专业委员会主任，语言艺术研究与实践基地副主任，《都市头条》认证编辑，铁马豪歌平台三年阅读已逾一亿四千多万。
欧阳贞冰和杨建松2023年5月8日合影于山水鉴陶然居
编辑：杨建松 图片采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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