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高安生
在岁月的长河中,总有一些身影如斑驳的光影,闪烁在记忆的深处。父亲的二舅,便是这样一个于我而言既熟悉又陌生的存在。每当我为大兴安岭秋木耳产区代言营销,那泡发后鲜嫩诱人的秋木耳,总会像一把神奇的钥匙,开启我童年时光那扇尘封已久的大门,将父亲二舅的往昔岁月缓缓铺陈在眼前。

在那个商品匮乏的年代,贫困如影随形,紧紧缠绕着每一个家庭。父亲的二舅,虽比我年长许多,却也一同在这贫苦的现实中挣扎。那时候,饥饿是生活的常客,平日里能吃到的不过是烧地瓜、土豆,炒苞米花也因人口众多只能一人分得一份,花生糖果更是只有过年时才能有幸触及,至于秋木耳这般的珍品,简直就是遥不可及的奢望。偶尔用温水泡出的秋木耳,蘸上肉沫辣椒酱,就着东北白米饭,那滋味便足以在贫瘠的味蕾上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成为记忆中最难忘的美味。然而,这样的美味太过稀少,以至于在三九寒天,父亲的二舅竟因极度的饥饿与营养匮乏,做出了令人心酸的举动 —— 用舌头去舔试生产队冰冷的大空水罐,结果舌头被牢牢粘住,在那低温的金属上,他是何等的无助与无奈。可即便最终拽得鲜血淋漓,他也未曾叫疼哼一声,那是生活磨砺出的坚韧,也是那个时代人们无声的抗争。
1978 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大地,家乡的自然村屯也开始萌动着新的生机。冬闲时出现了小生意人,工艺柳编等小作坊如星星之火,渐成燎原之势,人们纷纷踏上了致富奔小康的道路。尽管脱贫攻坚的前期充满了艰辛,但昂扬的精神风貌依然在这片土地上闪耀。古镇郑家屯流传的顺口溜:“苞面肚料子裤,穿皮鞋白色尼龙袜子露半截”,虽带着几分苦涩,却也洋溢着满满的幸福感。然而,父亲的二舅却在这时代的浪潮中有些不知所措。当看到那些穿着喇叭裤、戴着蛤蟆镜、留着时髦爆炸发型,骑着飞鸽自行车带着姑娘,拎着三洋牌录音机招摇过市的年轻人时,他内心的不平衡瞬间爆发,拽下那年轻人就是一拳,怒骂其有钱烧包,仿佛是在宣泄自己被时代抛下的愤怒与不甘。那时的他,家中哥几个都是光棍,生活的不如意让他在面对新潮流时,只剩下满心的抵触与无奈。
1986 年,家乡遭遇水灾,洪水无情地席卷而来,村屯瞬间人去楼空。而父亲的二舅,却在这灾难中展现出了一种别样的 “乐观”。他没有后顾之忧地过起了所谓 “共产主义的小康生活”,茅房猪圈成了鱼翔浅底之所,鸡鸭鹅狗肆意欢闹,在他眼中,仿佛这混乱的场景就是天堂。那个夜晚,渐入梦乡的人们被夏虫的鸣叫和村屯大老卞的呼喊声惊醒,“跑水啦!” 在防汛指挥部工作人员的指挥下,村民们在限定时间内全部撤离。那一场水灾,让家乡遭受重创,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时任国务院总理李鹏亲临东辽河老虎沃子这一水灾最严重地段视察,并与灾后抗洪一线的党委政府相关领导合影留念。在家乡王奔镇东侧,一座抗洪英雄纪念碑矗立而起,它见证了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改造自然和征服自然的决心与勇气,也成为了那个艰难岁月的永恒印记。

水灾过后,父亲的二舅似乎也从这灾难中看到了一些 “机会”。他开始变得有些爱占小便宜,看到邻里谁家有他可利用的东西,便惦记着拿去且不归还。联产承包责任制实行后,他又打起了别人家庄稼的主意,看着谁家的庄稼喜人,就起早贪晚地忙活,试图不劳而获。他虽勇猛擅长打架,却从不欺凌弱小,或许是内心深处还保留着一份善良与质朴。只是在那个时代,没有后台背景的他,即便想在所谓的 “混社会” 中闯出一番名堂,最终也只能铩羽而归。在经历了生活的种种波折后,他终于收心,选择了以发家致富为目标,脚踏实地地努力。后来,他娶妻生子,进城务工,虽然没有成为八级工匠,但也在平凡的岗位上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默默奉献着自己的一份力量。
回首父亲二舅的一生,他就像一只在时代洪流下努力振翅的飞鸟,虽历经风雨,却始终没有放弃飞翔。他的故事,是那个特殊时代无数平凡人命运的缩影,反映出时代的变迁对个人生活和性格的深刻影响。从贫困饥饿到面对新潮流的挣扎,从水灾中的无奈与 “放纵” 到后来的努力奋进,他的每一段经历都与时代紧密相连。而如今,改革开放的成果惠及着每一个人,秋木耳已不再是稀罕物,寻常百姓家的餐桌也日益丰盛,过上了小康生活。但父亲二舅的过往,却如同一本厚重的书,让我在回忆中读懂了时代的沧桑巨变,也读懂了人性在岁月磨砺中的复杂与坚韧。



作者简介:高安生1967年生,四平双辽人,中共党员酷爱写作,曾服役空军某部:上士保管员。现护理照顾八旬卧床老母,兼顾:大兴安岭秋木耳产区,秋木耳珍品代言营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