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把红棉吉他不晓得哪儿去了?是那年的洪水泛滥,大家忙着捡拾其他贵重的物品,遗忘了我放在老屋的某个角落的那把吉他,随着洪水漫进来,顺着柳林,沿着那条小溪,汇入那条小河,与其它的漂流物一起,忽而冒头忽而消失在大浪里,飘向远方……还是那年从那个遥远的小山村搬家时,放在手扶拖拉机的那一堆堆的行李和杂七杂八的蛇壳大口袋上,没有用绳索固定,在颠簸的崎岖的山路上,与一袋我的书们掉落下来,我们浑然不知,在那座大山的某个旮旯儿里悄没声儿,和大自然共谱一曲浪漫的山林圆舞曲了……
这是我想到了那把吉他最好的归宿了。多年以后,我还在努力的回想,但终究是不知所踪,魂归何方了?
那把红棉吉他是我在湘西的一个县城求学时某个秋日的午后买的,那天是天朗气清、阳光灿烂,还是阴云密布,也无从知晓了,也许就是个平常的不能再平淡的日子,周末的时候吧,一般的时间进出校园管理的比较严的;用了怎样的手段,或许是骗说父亲要参加某个文学培训,抑或是要买件像样的衣服……不管是用了怎样的计谋和斗智斗勇,反正是绞尽脑汁了吧,把那把心心念念了许久的红棉吉他弄到手了。那个数字于我而言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不说是天文数字,也应该算是不小的一笔开支了。当时的心情可能是欣喜若狂吧,可能和同宿舍的室友一起庆祝了吧,抑或是节衣缩食了许久也未可知。
接下来顺理成章的是要拜师学艺了,通过弯弯绕的几层同乡加学长的关系,找到了高一届的学长,头发略长,有点儿飘逸的感觉,清瘦的脸庞,个子不高,十指修长,指甲较长,不苟言笑,初次见面给人以拒之千里的感觉。但教学是认真的,初级教程,练指法,练和弦,初步的音阶练习,周末闲暇时光,每周一三五的某个固定的时间,校园的小花园里的假山旁的小石凳上,林荫小道的草地上,那些少人打扰的角落。
记得我学的第一首曲子是《兰花草》:带着兰花草 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早,一日看三回,看的花时过,兰花却依然,苞也无一个;转眼秋天到,移兰入暖房,朝朝频顾惜,夜夜不相忘,期待春花开,能将夙愿偿,满庭花簇簇,添得许多香……略显伤感的语调,娴熟的指法,似邻家大男孩儿,在给我讲述一个从前的故事,我被这个故事深深吸引着。那个秋天,我学到了不少简单的曲子,他也在用心用情的教着我,到了一定的阶段,他说他也江郎才尽,不能继续胜任我的老师了。再者,他也要到一个乡里的学校开始他的实习生的日子了。
印象中,他几乎没缺席过一堂课,虽然没有什么约定,也没有给过什么酬劳,在坡子街的一米豆腐店请个客,但丝毫不减他的教学热情。有那么一次,稍微迟到了十来分钟,情绪也不高,忧郁伤感的样子,整个过程话不多,本来也就不怎么说话,更加的沉默。我是不敢深问得,毕竟是学弟加徒弟。后来的某一天,从他的同乡我的同学口中得知,他与那位女同学的恋情因为临近毕业无疾而终了。
时光飞逝,他带着他的那把吉他和他的梦想要回家乡了,是在初夏的清晨,我还没来得及给他送行,接各区县毕业学生的班车已经驶出校门,消失在公园的转角处。也许他压根儿就没打算让我送他,也许是自古伤别离吧。
这一别就像是永别,再也没见过,哪怕是背影……
因为那把吉他,让我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接触到了校园民谣,那会儿刚从永顺民师毕业,分配到一遥远的小山村,两个年轻人,怀揣着梦想,成了10多个孩子的王,学校周边是没什么人家的,为了排遣心中的那份孤独寂寞,用了我半年的积蓄,咬咬牙跺跺脚买了一部单卡录音机,买了几盒磁带,有老狼的《同桌的你》《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冬季校园》、逯学军的《爬山》……伴我度过了那段岁月,无聊的时候,也会摸索着弹那些校园民谣,功夫不负有心人,还会弹唱其中的不少曲子。
后来的后来,多次的搬家,那部单卡录音机,那几盒磁带,那把破木吉他,都随风飘散,灰飞烟灭了,还有我谱写的关于青春记忆的歌曲与多篇关于那段往事的文章也无影无踪了。
前几天,在某单位办事儿,在一办公室的某个安静的角落,看见了久未谋面的吉他,据同事说,这把吉他的主人非常爱音乐,经常闲暇时光找一水边柳林下,弹着吉他,唱唱熟悉的歌,许是回忆某段难忘的时光,也是忘不了某年某月的某个人……
窗外,路灯次第亮起来时,我静静的躺在沙发上,一遍又一遍的听着:梦里的天空很大我就躺在你睫毛下,梦里的日子很多我却开始想要回家;在那片青色的山坡我要埋下我所有的歌,等待着终于有一天它们在世间传说……
关于青春的记忆,也随着那把吉他的失去而随风飘远了……
